简介
想要寻找一本充满奇幻与冒险的女频悬疑小说吗?那么,玉人此处,共吹箫将是你的不二选择。这本小说由才华横溢的作者信步云山创作,以柳清音苏文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目前,小说已经更新352542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加入这场奇幻之旅吧!
玉人此处,共吹箫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尖叫声在渡魂桥上炸开,像一把把利刃,刺破血色夜空。
尸体从河水中爬出,从桥下攀上,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有明代的长衫马褂,有民国的旗袍中山装,也有现代的衬衫牛仔裤——但无一例外,都湿漉漉的,滴着暗红色的水,皮肤泡得发白肿胀,眼眶空洞,嘴唇腐烂。它们移动的方式扭曲而诡异,有的关节反向弯曲,有的拖着断腿,有的甚至没有下半身,只用双手在地上爬行。
活人被围在中间,像困兽般挣扎。一个年轻人被两具尸体抓住胳膊,他拼命踢打,但尸体毫无感觉,只是用腐烂的手指深深抠进他的皮肉,将他拖向桥边。另一个人试图翻过桥栏杆跳河逃生,但刚爬上栏杆,就被一具浮在水面的尸体抓住脚踝,硬生生拉了下去,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消失在血色的河水中。
“退后!退后!”陈岩举着手枪,但子弹早已打光,他只能用枪托砸向靠近的尸体。一具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女性尸体被砸中额头,头骨碎裂,脑浆混着黑水流出来,但它只是晃了晃,继续逼近。
柳微云从布包中抓出一把糯米,撒向尸体。糯米接触到尸体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烧红的铁碰到水,冒起青烟。几具尸体动作一滞,但更多的尸体涌上来,毫无畏惧。
“没用……太多了……”柳微云脸色苍白,“整个古镇四百年来死在附近的人……都被唤醒了……”
苏文瘫坐在桥面上,背靠着断裂的栏杆,手中还握着那支血玉箫。箫已经不再发光,温度也恢复了正常,但他能感觉到——箫身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挣扎,想要出来。
是顾文渊的魂魄。
在柳清音释放最后诅咒、彻底释放怨气的那一刻,顾文渊的魂魄几乎被冲散。但现在,他正在重新凝聚,正在从血玉箫深处浮出。不是完整的魂魄,而是碎片,是执念,是四百年未消的爱与悔。
苏文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破碎的画面——
顾文渊在花朝诗会上第一次见到柳清音,她白衣胜雪,手持玉箫,吹奏一曲《梅花三弄》。阳光透过花枝洒在她身上,美得不似凡人。
两人在柳家后园学琴,顾文渊笨拙地拨动琴弦,柳清音掩口轻笑,然后握住他的手,纠正他的指法。她的手很凉,指尖有薄茧,是长期练琴留下的。
定亲那日,顾家送来聘礼,顾文渊亲手将那双鱼玉佩一分为二,将右半块交给柳清音:“清音,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还有……那个绝望的夜晚。顾文渊被锁在房中,拼命砸门,手指流血,嗓子喊哑。最后他爬窗跳下,崴了脚,一瘸一拐地冲向永济桥。他看见火光,听见惨叫,看见柳清音在火焰中吹箫,看见她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爱,有悲,有绝望,唯独没有恨。
“清音……对不起……我来晚了……”顾文渊的声音在苏文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在意识深处,“四百年了……我终于……又能见到你了……”
苏文睁开眼,看见顾文渊的魂魄已经重新凝聚,悬浮在桥面上空。他还是半透明,穿着那身青衫,但比之前凝实了一些。他正看向祭坛方向——柳清音站在祭坛中央,浑身被暗红色纹路覆盖,像一尊血玉雕像,眼神空洞,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
“清音……”顾文渊轻声呼唤。
柳清音缓缓转过头,暗红色的眼睛盯着他。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注视。她已经不是四百年前那个热爱音律、温柔善良的才女了。四百年的怨恨,四百年的封印,四百年的分割,让她变成了纯粹的怨灵,只剩下一件事要做——复仇。
“没用的……”苏文喃喃道,“她听不见你了……”
“不,她听得见。”顾文渊的魂魄飘到苏文身边,低头看着他手中的血玉箫,“这箫里,有她的血,也有我的魂。只要还有这支箫在,我和她之间,就还有连接。”
他伸出手——不是真正的手,而是魂魄的虚影——轻轻触摸箫身。血玉箫再次亮起微光,这次是柔和的白色光晕,像月光,像晨露。
“《渡魂引》……”顾文渊说,“清音生前创作的最后一首曲子。她原本想创作一首能安抚亡魂、超度冤魂的乐曲,但创作到一半……就出事了。”
苏文想起他在引魂香中看到的记忆——柳清音在火焰中吹奏《渡魂引》,用最后的血吹出诅咒的旋律。
“那首曲子……完成了吗?”他问。
“完成了,也没有完成。”顾文渊的魂魄望向柳清音,“她把前半部分写完了,那是真正的‘渡魂’,能安抚灵魂,化解怨恨。但最后一段……最后一段是她临死前的即兴创作,那是‘引魂’,是诅咒,是召唤,是将所有怨恨凝聚起来的旋律。”
苏文明白了:“所以《渡魂引》其实有两部分——‘渡魂’和‘引魂’。前半部分超度,后半部分……复仇。”
“是的。”顾文渊点头,“但现在,清音只记得后半部分了。四百年的怨恨,让她忘记了前半部分的温柔,只记得最后的诅咒。”
“那我们该怎么办?”陈岩一边击退靠近的尸体,一边喊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柳微云突然指向桥东:“看!那些尸体……它们在避开什么东西!”
苏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桥东侧的一小片区域,尸体不敢靠近。那里有什么?苏文仔细看——是祭坛的碎片,还有……那支刻着“清音”二字的纯净白玉箫!
那支箫是顾文渊送给柳清音的定情信物,一直保存在桥下秘道中。刚才祭坛崩塌时,箫从祭坛上滚落,掉在了那里。
“那支箫!”苏文眼睛一亮,“那是清音生前最珍视的东西!上面有顾文渊的爱,有她的记忆!”
“但那是纯净的白玉箫,”顾文渊说,“没有她的血,没有怨恨,只有……美好的回忆。”
“也许那就是关键!”苏文挣扎着站起来,“如果我能用那支箫吹奏《渡魂引》的前半部分,也许能唤醒她心中美好的部分!”
“不可能!”柳微云摇头,“那支箫是普通的玉箫,没有灵性,吹不出能影响怨灵的音符!”
“但如果加上这个呢?”苏文举起手中的血玉箫。
两支箫,一支纯净无瑕,载满美好回忆;一支血纹密布,承载怨恨诅咒。如果同时使用……
“你疯了!”陈岩喊道,“那些尸体!你过不去的!”
确实,从苏文所在的位置到桥东那支箫,大约有二十米距离。这二十米被密密麻麻的尸体填满,它们虽然避开了箫周围的区域,但中间这段路,是死亡地带。
苏文看着手中的血玉箫,又看看远处的纯净白玉箫,再看看祭坛上那个已经完全被怨恨吞噬的柳清音。
没有选择了。
要么尝试,要么死在这里,然后古镇变成永远的鬼域。
“陈岩,微云,”苏文深吸一口气,“帮我开路。我只需要十秒钟。”
“十秒?”陈岩苦笑,“这些尸体,一秒钟就能把你撕碎。”
“用这个!”柳微云从布包中掏出最后一把符纸,“这是我家传的驱邪符,能暂时逼退怨灵!但效果很短,最多五秒!”
“五秒……”苏文计算着距离,“够了!”
他将血玉箫插在腰间,从背包里取出《渡魂引》全谱竹简,快速扫过上面的工尺谱。旋律已经记在心里,但他需要确认一些细节——尤其是最后那段即兴部分,如何与前半部分衔接。
“准备好了吗?”陈岩问,他已经捡起一根断掉的栏杆,当做棍棒。
“再等等。”苏文看向顾文渊的魂魄,“顾公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做什么?”顾文渊问。
“你的魂魄与血玉箫相连,与清音的怨灵也相连。”苏文说,“当我开始吹奏时,我需要你通过这种连接,将她引向音乐。不是强迫,是引导,像……像当年你教她音律那样。”
顾文渊的魂魄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力。”
“好。”苏文将竹简收回背包,看向桥东那支白玉箫,“现在,开始!”
“走!”柳微云将一把符纸抛向空中,同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符纸上。
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十几团金色的火焰,飘向前方的尸体群。火焰触碰到尸体时,尸体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快!”陈岩率先冲进通道,挥舞栏杆,将两侧试图合拢的尸体砸开。
苏文紧随其后,拼命奔跑。五秒,他只有五秒。通道在身后迅速闭合,尸体重新涌来,腐烂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试图抓住他。
三秒。距离白玉箫还有十米。
五秒。符纸的火焰开始熄灭。尸体不再畏惧,疯狂地涌来。
“啊——!”陈岩的惨叫从前方传来。一具尸体抓住了他的腿,锋利的指甲刺入皮肉。他拼命踢打,但更多的尸体围了上来。
苏文没有停步。他绕过陈岩,继续往前冲。八米,六米,四米……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背包。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拖。苏文反手一肘,砸在那具尸体的脸上,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尸体毫无感觉,另一只手又抓了过来。
两米。
苏文看见了那支白玉箫。它就躺在一块碎砖旁,在血色的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黑暗中的一点星光。
他扑了过去。
同时,至少三具尸体扑到了他身上。
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冰冷湿滑的手抓住了苏文的胳膊、腿、脖子。指甲刺入皮肤,疼痛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苏文能感觉到那些尸体在撕扯他,力量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活活撕碎。
但他够到了那支箫。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质,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入,顺着胳膊蔓延到心脏。不是物理上的温暖,而是精神层面的抚慰——那是顾文渊对柳清音的爱,是四百年前那个书生的深情,通过这支定情信物,跨越时空传递而来。
苏文紧紧握住箫,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
白玉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敲在一具尸体的太阳穴上。没有多大力气,但那具尸体却像是被重锤击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松开了手,向后倒去。
其他尸体也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这支箫……对它们有克制作用!
苏文趁机挣脱,连滚爬爬地冲出包围,躲到一块较大的祭坛碎块后面。他喘着粗气,检查手中的箫——完好无损,只是沾了些许血迹,有他的血,也有尸体的黑血。
陈岩和柳微云也冲了过来,三人背靠碎块,暂时安全。周围的尸体围成一个圈,但不敢靠近,似乎对这支箫有所忌惮。
“你怎么样?”柳微云问,她脸上有抓痕,手臂在流血。
“还好。”苏文检查了一下伤势,胳膊和腿上有多处抓伤,但不深。最严重的是脖子,被指甲划破了血管,血流不止。他撕下一截衣袖,勉强包扎。
陈岩的情况更糟。他的左腿被咬了一口,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柳微云用布条紧急包扎,但血还是渗了出来。
“时间不多了……”陈岩脸色苍白,但依然坚持站着,“那些尸体……只是在等待命令。一旦柳清音下令,它们会立刻扑上来。”
苏文看向祭坛方向。柳清音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但她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在缓缓流动,像血液在血管中循环。她的眼睛盯着这边,盯着苏文手中的白玉箫,眼神中似乎有某种波动——是记忆?是情感?还是单纯的困惑?
“她记得这支箫……”顾文渊的魂魄飘到苏文身边,轻声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她一直珍藏着,直到……”
直到被烧死的那天,她带着这支箫上了桥,想在等待顾文渊时吹奏一曲。但等来的不是爱人,而是死亡。
苏文握紧白玉箫,又摸了摸腰间的血玉箫。两支箫,一支纯净,一支染血;一支代表爱情的美好开端,一支见证悲剧的残酷终结。
“我需要同时吹奏两支箫。”他说。
“什么?”柳微云震惊,“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吹两支箫?”
“不是用嘴同时吹。”苏文解释,“血玉箫不需要用嘴吹——它已经与清音的怨灵相连,只要我吹奏白玉箫,血玉箫就会共鸣。就像……就像二重奏。”
他看向顾文渊:“顾公子,你能做到吗?让血玉箫与白玉箫共鸣?”
顾文渊的魂魄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可以。但需要你的血作为媒介。血玉箫已经认你为主——当你触摸它时,顾文渊的记忆流入你体内;当你吹奏它时,你的血渗入箫身。现在,你和这支箫已经血脉相连。”
“那就开始吧。”苏文没有犹豫,咬破左手食指,将血滴在白玉箫的吹口处,又滴在血玉箫的箫身上。
血滴落在白玉箫上,瞬间被吸收,没有留下痕迹。但落在血玉箫上时,那些暗红色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像被唤醒的蛇,开始缓缓蠕动。
苏文将白玉箫抵在唇边,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渡魂引》的旋律。
这一次,他不是单纯地回忆乐谱,而是回忆柳清音创作这首曲子时的心境——那是她对音乐的热爱,对生命的感悟,对亡魂的慈悲。她想创作一首能安抚怨灵、超度亡魂的曲子,因为她相信,所有亡魂都有未了的心愿,所有的怨恨都有根源。只有理解,只有抚慰,才能真正地“渡魂”。
第一个音符吹出。
清越,空灵,像山间清泉,像月下松风。
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
尸体的嘶鸣停止了,河水的沸腾减弱了,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整个渡魂桥,整个古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缕箫声,在血色夜空中缓缓流淌。
苏文继续吹奏。他吹的是《渡魂引》的前半部分,那首真正的“渡魂”之曲。旋律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温柔得像母亲的手,轻轻抚摸受伤的灵魂。
腰间的血玉箫开始共鸣。
不是发出声音,而是一种振动,一种共鸣,像心脏的跳动,像血脉的搏动。随着白玉箫的旋律,血玉箫上的暗红色纹路明灭闪烁,与音乐节奏同步。
祭坛上,柳清音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被暗红色纹路覆盖的手。纹路在流动,在变化,随着箫声的旋律,时快时慢,时明时暗。
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化。那种纯粹的、空洞的毁灭欲望,出现了一丝裂痕。裂痕中,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是记忆的碎片,是情感的浪花,是四百年前那个白衣女子残留的温柔。
“清音……”顾文渊的魂魄飘到她面前,轻声呼唤,“你听到了吗?那是你的曲子……你为安抚亡魂而作的曲子……”
柳清音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睛看着他。这一次,眼神中有了焦距,有了……困惑。
“文……渊?”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像叹息,“是你吗?”
“是我。”顾文渊的魂魄伸出手,想要触摸她,但手指穿过她的身体,只激起一圈涟漪,“四百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四百年……”柳清音喃喃重复,“我在这里……四百年了……”
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尸体,看着那些挣扎的活人,看着这血色月光下的古镇。眼神中的困惑越来越深,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努力理解眼前的一切。
“这些人……这些尸体……”她问,“是我……做的?”
“是你的一部分做的。”顾文渊说,“你的怨恨,你的愤怒,你临死前的诅咒。那些情绪被分割出来,在桥上徘徊了四百年,逐渐吞噬了其他的部分,变成了现在的你。”
柳清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纹路:“我……很痛苦……一直在痛苦……为什么痛苦?我不记得了……”
“因为你忘了。”顾文渊的声音温柔而悲伤,“你忘了我们的爱情,忘了你对音乐的热爱,忘了你创作《渡魂引》的初衷。你只记得被烧死时的痛苦,只记得被背叛的愤怒,只记得那个诅咒。”
箫声还在继续。
苏文已经完全沉浸在音乐中。他不再是苏文,也不完全是顾文渊,而是一个媒介,一个通道,通过音乐连接着现在与过去,生者与死者,怨恨与宽恕。
他吹奏着,感受着旋律中蕴含的情感——那是柳清音创作时的慈悲心,是她对世间所有苦难的理解,是她希望通过音乐传递的慰藉。
白玉箫的声音清澈如泉,血玉箫的共鸣深沉如海。两股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河流汇合,冲刷着柳清音灵魂深处的怨恨。
她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开始褪色。不是消失,而是变淡,从暗红变成淡红,再变成粉红,最后变成几乎透明的颜色。那些纹路依然存在,但不再狰狞,反而像某种精美的纹身,点缀在她白色的衣裙上。
她的眼睛也在变化。暗红色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颜色——那是一双清澈的、温柔的、略带忧郁的杏眼,像秋水,像寒星。
“我想起来了……”她轻声说,“那天晚上……我在桥上等你……带着你送我的箫……我想吹一首曲子给你听……是新创作的……叫《渡魂引》……”
“我等了很久……你没有来……来的是他们……举着火把……说我是什么……妖女……”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们要烧死我……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顾文渊说,“错的是他们。我父亲,周县令,还有其他几个家族,他们看中了柳家的风水宝地,想要夺走,所以就诬陷你,害死你。”
“那你呢?”柳清音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来?我等了你一夜……”
“我来了。”顾文渊的眼泪流下来——魂魄没有实体眼泪,但那种悲伤如此真实,“我被父亲锁在房里,是爬窗逃出来的。我崴了脚,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但……还是晚了。我到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我拼命想救你,但被他们按住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哽咽了,说不下去。
柳清音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缓缓伸出手——不是实体的手,而是灵体的虚影,轻轻抚摸他的脸。
“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原来你没有背叛我……原来你一直在努力……”
“对不起……”顾文渊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不怪你。”柳清音摇摇头,“你已经尽力了。”
她转过头,看向还在吹奏的苏文。目光落在白玉箫上,又落在血玉箫上,最后落在苏文脸上。
“这个人……是谁?”她问,“为什么……他有你的气息?”
“他是我的转世。”顾文渊说,“或者说,他承载了我的一部分魂魄。四百年后,他回到了古镇,找到了真相,找到了你的遗物,现在……他在试图完成你未完成的事。”
“完成《渡魂引》?”柳清音问。
“是的。”顾文渊点头,“用你留下的曲子,安抚你的灵魂,让你从四百年的怨恨中解脱。”
柳清音沉默了。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箫声。那旋律她太熟悉了——是她创作的,每一个音符都出自她的心,但现在经由另一个人吹奏出来,却有了不同的意味。
那旋律在告诉她:你的痛苦被听见了,你的怨恨被理解了,你的爱情被记住了。四百年了,该放下了。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不是血泪,是清澈的、透明的泪水,像珍珠,像露珠,在血色月光下闪烁。
“我想……完成这首曲子。”她轻声说,“和那个人一起。”
顾文渊看向苏文,点了点头。
苏文接收到了这个信号。他吹完了《渡魂引》的前半部分,现在,该最后那段即兴了——那段柳清音临死前创作的、充满诅咒的旋律。
但他不打算原样吹奏。他要修改,要融合,要让诅咒变成宽恕,让怨恨变成释然。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吹奏最后一段。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柳清音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是她临死前吹奏的旋律,是她用血和恨创作的诅咒之音。每一个音符都刻在她的灵魂深处,四百年不曾忘记。
但现在,这个旋律被修改了。
苏文没有完全按照记忆中的诅咒旋律吹奏,而是做了一些微调——将尖锐的部分变得圆润,将刺耳的部分变得柔和,将充满恶意的转调变成哀而不伤的叹息。他保留了旋律的骨架,但改变了血肉,让这首诅咒之曲,变成了一首……安魂之曲。
柳清音闭上眼睛,开始跟随音乐轻轻摇晃。她身上的纹路完全褪色了,变成了淡淡的银色,像月光洒在雪地上。白色的衣裙恢复了原本的洁净,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那张脸——那张四百年前让顾文渊一见倾心的脸——此刻恬静而美丽,像沉睡的仙子。
她开始哼唱。
不是用嘴,而是用灵魂,发出一种空灵的、非人间的吟唱。那声音与箫声融合,像两个声部的合唱,一个低沉哀婉,一个空灵清澈,在夜空中交织盘旋。
周围的尸体停下了动作。它们抬起头——如果那还能叫头的话——用空洞的眼眶“看”向柳清音。那些腐烂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种类似安宁的表情。它们不再试图攻击活人,而是静静地站着,听着音乐。
河水也平静了。暗红色的血水渐渐澄清,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翻腾的浪花平息了,河面像镜子一样光滑,倒映着血月、古桥、和那两个用音乐对话的灵魂。
古镇的扭曲也开始恢复。明代的建筑逐渐淡去,现代的房屋重新显现。街道上游荡的鬼魂一个个停下脚步,望向渡魂桥方向,然后……开始消散。不是被消灭,而是被超度,被安抚,化作点点磷光,升上夜空,像无数只萤火虫,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音乐的力量,正在净化这片被怨恨污染的土地。
苏文吹奏着,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失。吹奏这支曲子需要消耗的不只是气息,还有精神,甚至……生命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心跳在变慢,意识开始模糊。
但他不能停。一旦停下,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他咬紧牙关,继续吹奏。鲜血从咬破的嘴唇流出,顺着箫管滴下,染红了白玉箫的吹口。那些血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吸收,而是沿着箫身流淌,在银色的月光下,像一道道红色的泪痕。
柳微云看到了苏文的状况,想上前帮忙,但被陈岩拉住了。
“别过去。”陈岩低声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任何打扰都可能让柳清音再次失控。”
“可是苏先生他……”
“他在做他必须做的事。”陈岩看着苏文,眼神复杂,“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
顾文渊的魂魄飘到苏文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嘴角的血迹,看着他眼中那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
“够了。”顾文渊轻声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和清音吧。”
苏文摇头,继续吹奏。他还差最后几个音符,最后一段旋律,就能完成这首跨越四百年的《渡魂引》。
柳清音也飘了过来。她和顾文渊一左一右,站在苏文身边,看着他吹奏。两人的魂魄都很稀薄,几乎透明,但眼神清澈,充满了温柔和感激。
“谢谢你。”柳清音轻声说,“谢谢你让我记起了……我是谁。”
“谢谢你。”顾文渊也说,“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苏文吹出了最后一个音符。
那是一个长长的、绵延不绝的尾音,像叹息,像告别,像最后的释然。音符在夜空中盘旋,久久不散,然后渐渐消失,化作一缕微风,吹过古镇的每一个角落。
结束了。
苏文松开箫,身体晃了晃,差点倒下。陈岩和柳微云赶紧扶住他。
“文哥!你怎么样?”陈岩焦急地问。
苏文摇摇头,说不出话。他太累了,累得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但他还是努力抬起头,看向柳清音和顾文渊。
两位四百年前的恋人,此刻终于能真正地面对面。没有怨恨,没有悔恨,只有深深的爱,和跨越生死、跨越时间的思念。
“清音……”顾文渊伸出手。
柳清音也伸出手。这一次,他们的手没有穿过彼此,而是真正地触碰到了——不是实体的触碰,而是灵魂的融合。两个魂魄的光芒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清彼此。
“四百年了……”柳清音轻声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顾文渊说。
“不,不久。”柳清音微笑,“只要能再见你,等多久都值得。”
他们拥抱在一起——不是肉体的拥抱,而是灵魂的融合。两团光芒完全合一,变成一个更大的、更明亮的光球,悬浮在桥面上空,像一轮小小的月亮,温柔地照亮周围的一切。
光球缓缓上升,越升越高,最终融入夜空中那轮血月。血月的光芒开始变化,从暗红色变成橙红色,再变成金黄色,最后变成了正常的、皎洁的银白色。
月光洒下,如银如霜,洗净了古镇的每一寸土地。
渡魂桥上,那些尸体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化作尘埃,随风消散。河水中不再有苍白的手伸出,水面平静如镜。笼罩古镇的阴冷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秋夜正常的微凉。
阵法崩解造成的阴阳混乱,被音乐抚平了。
但苏文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还没结束。”柳微云突然说,声音颤抖,“你们看……”
她指向古镇的七个方向——那七处封印点。
老井、祠堂、古塔、钟楼、牌坊、古树、石桥。每个方向都有一道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不是之前那种暗红色的阵法光柱,而是纯粹的、浓墨般的黑色,像七把利剑,刺向夜空。
黑色光柱中,传来无数凄厉的惨叫。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个声音的混合——是四百年来所有被七星锁魂阵困住的魂魄,所有因为阵法而无法超生的怨灵,现在,阵法彻底崩解,它们被释放出来了。
“糟了……”陈岩脸色惨白,“柳清音是被安抚了,但其他怨灵……”
“阵法困住的不止是柳清音。”苏文艰难地说,“按照玄真子的记载,七星锁魂阵以柳清音的魂魄为核心,但同时也吸收了四百年来古镇所有横死者的魂魄,作为阵法的‘燃料’。现在阵法崩解,这些魂魄全都被释放了……”
话音未落,第一波怨灵已经抵达。
它们不是从河里爬出的尸体,而是真正的怨灵——半透明,模糊不清,但数量之多,令人绝望。它们从七个方向涌来,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古镇的街道。所过之处,温度骤降,草木枯萎,连月光都被遮蔽。
渡魂桥上,众人再次被围困。这次不是尸体,而是更可怕的怨灵。它们没有实体,物理攻击无效;它们数量太多,符咒也起不了大作用。
“怎么办?”柳微云绝望地问,“这么多怨灵……就算柳清音被安抚了,我们也逃不出去……”
苏文看着手中的两支箫。白玉箫已经恢复了纯净,血玉箫也不再发光。音乐的力量可以安抚一个柳清音,但面对成千上万的怨灵,能做什么?
除非……
他想起《渡魂引》全谱最后的注解:“此曲未完,待有缘人续。若得全谱,可渡冤魂,可安怨灵。然奏者需以血为媒,魂为引,慎之。”
以血为媒,魂为引。
原来真正的《渡魂引》,需要的不只是正确的旋律,还需要……牺牲。
“我明白了。”苏文轻声说,“要真正完成这首曲子,需要奏者付出代价。柳清音当年付出的是生命和鲜血,而现在……”
他看向陈岩和柳微云:“你们走吧。从桥西侧下水,那里的怨灵还不多,应该能游到对岸。”
“那你呢?”陈岩问。
“我要完成这首曲子。”苏文平静地说,“真正的完成。”
“你疯了!”柳微云抓住他的胳膊,“你会死的!”
“也许吧。”苏文笑了笑,“但这是唯一的方法。柳清音能被安抚,是因为她的怨恨有根源,有对象,能被理解。但这些怨灵……它们只是纯粹的怨恨集合体,没有记忆,没有情感,只有毁灭的本能。要安抚它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奏者全身心的奉献。”
他推开柳微云的手,走到桥中央,站在祭坛的废墟上。将白玉箫和血玉箫并排放在面前,然后从背包里取出那卷竹简,摊开。
月光下,朱砂写就的工尺谱清晰可见。
苏文咬破双手食指,将血涂在竹简上。血渗入竹片,那些朱砂符号开始发光,不是暗红色的光,而是金色的光,温暖而神圣。
他拿起白玉箫,再次开始吹奏。
这一次的旋律完全不同。不是《渡魂引》的任何部分,而是一种全新的、即兴创作的旋律。他融合了记忆中所有的音乐知识——不仅仅是柳清音的《渡魂引》,还有他学过的古琴曲,听过的民间小调,甚至现代的音乐理论。他将这一切融会贯通,创作出一首前所未有的安魂曲。
箫声响起时,血玉箫再次共鸣。但这次不是简单的振动,而是……碎裂。
咔嚓。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箫身上,从吹口一直延伸到箫尾。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血玉箫像一件精美的瓷器,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随着箫声的继续,裂痕越来越深。终于,在某个高亢的音符处,血玉箫彻底碎裂,化作无数玉屑,在空中飘散。
玉屑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发出微弱的白光,像无数颗星星,围绕在苏文周围。
从碎裂的箫中,顾文渊的魂魄再次浮现。但这次不是独立的魂魄,而是化作一道白光,融入苏文的体内。
苏文身体一震。他感到一股庞大的记忆和情感涌入脑海——不只有顾文渊的,还有柳清音的,甚至还有其他被阵法困住的魂魄的碎片。四百年的怨恨,四百年的痛苦,四百年的等待,全部涌入他的灵魂,几乎要将他撑爆。
但他咬牙坚持,继续吹奏。
箫声变得越来越宏大,越来越神圣。不再是单一的箫声,而是像一支完整的乐队在演奏——有箫,有琴,有钟,有磬,有无数种乐器的和声。那声音穿透夜空,传遍古镇的每一个角落。
涌向渡魂桥的怨灵们停下了。它们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睛”看向苏文的方向。黑色潮水般的涌动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静止。
箫声在告诉它们:你们的痛苦被听见了,你们的怨恨被理解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一些怨灵开始消散。它们化作点点磷光,升上夜空,加入之前那些被超度的魂魄,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像一场盛大的、无声的告别仪式。
但更多的怨灵还在挣扎。四百年的怨恨太深了,不是一首曲子就能轻易化解的。
苏文知道,他还需要更多。
他放下白玉箫,拿起那对拼合的双鱼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两条鲤鱼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完美的圆。
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
但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不是死亡中的团聚,而是超越生死的安宁。
苏文将玉佩贴在胸口,然后继续吹奏。这一次,他不只用嘴吹,还用灵魂在吹奏。每一个音符都消耗着他的生命力,他的体温在迅速下降,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握着箫的手在剧烈颤抖。
但他没有停。
他吹奏着,为每一个怨灵吹奏,为四百年来所有被困的灵魂吹奏,为这个被诅咒了四百年的古镇吹奏。
柳微云哭了。陈岩也红了眼眶。他们想上前阻止,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无法靠近桥中央。
“让他完成吧。”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两人转头,看见顾文渊和柳清音的魂魄并肩站在他们身边。不是实体,而是淡淡的虚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消散。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柳清音轻声说,“也是唯一能真正结束这一切的道路。”
“但他会死……”柳微云哽咽。
“死亡不是结束。”顾文渊说,“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我和清音,死亡让我们分离了四百年,但现在……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他握住柳清音的手,两人的魂魄开始消散,化作点点光芒,融入夜空,融入那场盛大的告别仪式中。
“告诉苏文,”顾文渊最后说,“谢谢他。还有……对不起,让他承担了我们的因果。”
话音落下,两位四百年前的恋人彻底消散,化作两道流光,飞向血玉箫碎裂后形成的那些玉屑星光中。
玉屑星光突然大放光明,像无数颗超新星同时爆炸,将整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光芒中,所有的怨灵停止了挣扎,静静地听着音乐,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化作光点,升上夜空。
古镇的七个方向,那七道黑色光柱也开始崩溃。它们像玻璃一样碎裂,化作黑色的尘埃,被夜风吹散。
阴阳的混乱被彻底抚平了。
当最后一个怨灵消散时,苏文吹出了最后一个音符。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音符,像叹息,像呢喃,像婴儿睡前的哼唱。
然后,他松开了手。
白玉箫从手中滑落,掉在桥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没有碎裂。
苏文向后倒下,倒在祭坛的废墟上。他睁开眼睛,看着夜空——那里有无数光点在飞舞,像银河,像星海,美丽得让人窒息。
那是四百年来所有被困灵魂的告别,是一场无声的、盛大的、悲伤而美丽的葬礼。
他感到身体很轻,轻得像要飘起来。视线开始模糊,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看到的,是陈岩和柳微云冲过来的身影;最后听到的,是远处传来的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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