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帮民国二十二年的深秋，天干物燥，风卷着枯黄的槐树叶在胡同里打旋。傍晚时分，王老板杂货铺的煤油灯刚点亮，昏黄的光晕映着货架上的洋火、红糖，暖融融的。吕鱼正蹲在柜台后整理账本，王老班坐在门口的竹榻上，慢悠悠地抽着烟袋，听着巷子里传来的小贩吆喝声。
忽然，一股焦糊味钻进门缝，呛得吕鱼猛地咳嗽了几声。他抬头时，就见后屋的门缝里窜出一缕黑烟，伴着噼噼啪啪的轻响。“东家！不好了！”吕鱼大喊一声，扔下账本就往后屋冲。
后屋堆着过冬的干稻草和几捆粗布，不知是灯花溅落还是风卷火星，稻草已经烧了起来，火苗舔着布捆，浓烟滚滚。王老板也惊得站起，烟袋“啪嗒”掉在地上，他跺着脚喊：“快！搬洋油！搬洋火！先把易燃的都弄出去！”
吕鱼脑子嗡嗡作响，却不敢乱了手脚。他冲进后屋，顾不上呛人的浓烟，抱起墙角的洋油箱子就往外跑，又折返回来，把货架上的洋火匣子一股脑塞进怀里。王老板则拎着水桶，往火苗上泼水，可天干物燥，那点水泼上去，只发出“滋啦”一声，根本压不住火势。
黑烟越冒越浓，已经飘出了铺子，惊动了胡同里的街坊。“着火了！王老板的铺子着火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很快，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婶拎着水桶跑在最前头，李大爷扛着扁担，后头跟着一群端盆提桶的邻居，连卖豆腐脑的老汉都挑着空水桶赶来了。
“快！先把前屋的货搬出来！”李大爷一声吆喝，街坊们立刻动了起来。年轻的后生们冲进铺子，把货架上的米面、布匹往外搬，女人们则提着水桶，一趟趟往井边跑，再拎着满满当当的水冲进后屋灭火。
吕鱼的脸被烟火熏得漆黑，额头上的汗混着灰尘往下淌，糊得他睁不开眼。他和几个后生一起，把后屋没烧着的稻草往外拽，可风太大，火苗借着风势，窜得更高了，险些燎到他的衣角。“吕小哥，当心！”张婶一把拽住他，将一桶水狠狠泼在他脚边的火苗上，“先别搬了，救火要紧！”
街坊们分成两拨，一拨人负责泼水，一拨人则拆了铺子里的旧门板，用水浸湿后，死死压在火苗最旺的地方。李大爷爬上摇摇欲坠的后屋窗台，把一桶桶水从窗口倒进去，嘴里喊着：“使劲压！别让火往房梁上窜！”
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咳嗽声此起彼伏。吕鱼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却依旧拎着水桶，一趟趟往返于铺子和井边。王老板站在一旁，看着忙前忙后的街坊，浑浊的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嘴里反复念叨着：“多谢各位，多谢各位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肆虐的火苗终于被一点点压下去，只剩下袅袅的青烟和烧焦的草木味。后屋的稻草烧得精光，几捆粗布也成了焦炭，屋顶的瓦片被熏得漆黑，摇摇欲坠。
吕鱼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湿透，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街坊们也累得够呛，张婶的衣角烧了个洞，李大爷的手背被熏得通红，却没人喊累。大家看着一片狼藉的铺子，又看看彼此狼狈的模样，忽然都笑了起来，笑声在清晨的胡同里回荡着。
王老班板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街坊们深深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他声音哽咽，“改日我做东，请大伙喝两杯。”
“王老哥说的哪里话！”张婶摆摆手，“街坊邻里的，谁家还没个难处！”
吕鱼看着眼前的众人，心里暖得一塌糊涂。他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颠沛流离，想起无亲无故的孤寂，再看看这群朴实的街坊，忽然觉得，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这份抱团取暖的情义，比什么都珍贵。
晨光慢慢洒下来，照在满是水渍和灰烬的地面上，也照在众人带笑的脸上。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烧塌了铺子的一角，却烧不散这胡同里的人情味儿，更烧不散这岁月里的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