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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六天 白天在咖啡店的工作格外难熬。每一次弯腰、每一次端起托盘,腹部的伤口和献血的虚弱都在抗议。他精神恍惚,好几次差点做错订单,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脑海里反复演练着晚上的比赛,又不断被身体的疼痛拉回现实。

下班后,他再次给赵先生发了信息告知加班,然后匆匆赶往城郊赛车场。

白彭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来,兴奋地把他拉到一辆崭新的、改装极其霸气的银色摩托车前:“兄弟!看!给你准备的!‘闪电’!今晚绝对让你如虎添翼!”

林霖看着那辆价值不菲的战车,手心微微出汗。“谢谢白哥…” “别客气!快去换衣服热身!比赛快开始了!”

现场的气氛比昨天更加热烈喧嚣,引擎轰鸣,人头攒动。在视野最佳的一处观赛台上,三个气质非凡的男人正站在一起。中间那位穿着定制西装、神色冷峻的,正是赵楚葛。他身边一位穿着休闲夹克、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是白彭——本地酒店大亨的独子,这个野狗俱乐部的幕后金主,一个纯粹为爱发电的富二代玩家。另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相对沉稳温和的,是陈勋陈医生,某特种部队特聘的医疗顾问和选拔官,这次休假回来正好凑热闹。

“白彭,你从哪儿挖来的这宝贝?以前没听说过。”陈勋扶了扶眼镜,目光锐利地盯着起点线上那道清瘦的、正在戴头盔的身影,语气里带着专业的审视和浓厚的兴趣。“这身形,不像一般车手啊。”

白彭得意地咧嘴:“怎么样?昨天自己送上门来的!技术牛吧?可惜不肯加入俱乐部,就为明天那奖金来的!看着弱不禁风,一上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楚葛没说话,只是淡漠地看着下方。他的目光掠过那个身影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点眼熟,但灯光闪烁,距离也远,并未立刻将眼前这个即将搏命的车手与家里那个苍白顺从、总是低着头的“保姆”联系起来。他只是觉得,那人在一群彪悍的车手里,显得过分单薄和…孤注一掷。

换上了白彭准备的骑行服,戴好头盔,跨上“闪电”。 比赛即将开始。起点线上,几十辆摩托车的引擎如同野兽般咆哮着。林霖夹在其中,清瘦的身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引来旁边几个彪形大汉车手的嗤笑。

绿灯亮起! 所有赛车瞬间弹射出去! 林霖起步极快,如一道银色闪电窜出!激烈的争夺瞬间展开!弯道、障碍、超车…速度与危险并存!

林霖全神贯注,将所有的技巧和意志力都灌注其中。他的线路选择极其刁钻,过弯流畅得不可思议,一次次惊险地超越对手。观众席上不断爆发出惊呼。

“!那银车是谁?野狗俱乐部的新人?” “太快了!这技术…没见过啊!” “看着挺瘦弱,没想到这么猛!”

白彭在场边激动得大吼大叫。

然而,高强度的竞技对林霖身体的负担是巨大的。剧烈的颠簸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腹部伤口,痛得他几乎咬碎牙关。高速带来的离心力让他贫血的大脑更加眩晕,视线偶尔会出现瞬间的模糊。汗水浸湿了他的内衣,与冷汗混合在一起。他完全是靠着一股想要赢得奖金、摆脱困境的强大意念在强行支撑!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抓住了所有观众的心神,包括观赛台上的三人。 “漂亮!这个压弯!”陈勋忍不住赞叹,“角度、速度、控制力,完美!这反应速度,这抗压能力,是天生的好苗子!” “哇靠!超了!又超了一个!看见没!老赵!我就说他牛!”白彭激动地捶着栏杆。

赵楚葛的目光也渐渐变得专注起来。他看着那辆银色“闪电”以各种惊险又精准的动作穿梭、超越,每一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充满了极致的力量感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那不是为了炫技,那更像是在…拼命。用一种冷静到极致的疯狂在搏命。

“他的状态不太对。”陈勋的眉头渐渐皱起,医生的敏锐观察让他发现了异常,“你看他过跳台后的落地,身体有明显的僵硬和滞涩,不像纯粹的技术动作变形…更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还有,他的喘息频率,透过镜头看,太快了,这不完全是高强度运动造成的。”

赵楚葛闻言,眼神微凝,看向大屏幕上偶尔捕捉到的特写——头盔面罩下,那张脸苍白得吓人,嘴唇被死死咬着,眼神却亮得惊人,是一种燃烧一切般的决绝。

“用命在赌?”赵楚葛低沉地重复了一遍陈勋的话,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是为了钱?十万块?值得这样?

比赛进入白热化。最后一个弯道的惊险超车,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闪电”以毫厘之差率先冲过终点线时,白彭直接跳了起来狂吼:“赢了!!!牛——!!”

陈勋也用力拍了下手掌,语气兴奋:“赢了!太精彩了!不管他是什么人,这心理素质和技巧绝了!我必须认识他,这苗子不进我们那里可惜了!”

赵楚葛没说话,只是目光紧紧追随着场地上那辆缓缓停下的银色赛车。

赛道上,林霖冲过终点后,速度慢了下来。巨大的喜悦和肾上腺素飙升的如同海啸般涌来,却瞬间被身体透支的可怕后果狠狠拍碎! 赢了…十万块…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同时,剧烈的疼痛从腹部炸开,高速竞技带来的强烈眩晕和心悸如同迟到的审判,轰然降临!他眼前猛地一黑,全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握住车把的手软了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他赶紧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勉强用脚撑住了地,没有让“闪电”倒下。但他自己也几乎虚脱,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颤抖着手,费力地解开卡扣,将沉重的头盔摘了下来,随手挂在车把上。

新鲜空气涌入,却无法缓解腔里火烧火燎的窒息感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额发早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骑行服上。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向腹部,另一只手支撑着车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随时会碎掉。

观众还在欢呼,野狗俱乐部的人正疯狂地冲过来想要庆祝。 但林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艰难的喘息声、和身体各处尖锐抗议的疼痛与虚弱。他需要缓一缓,必须缓一缓,才能有力气移动,才能去拿那笔救命的奖金…

观赛台上,陈勋脸上的兴奋稍敛,语气变得严肃:“不对,他这状态绝对不止是累的。像是力竭叠加了旧伤或者什么急症发作。白彭,赶紧让你队医过去看看!” 白彭也收起了笑容,拿起对讲机:“医疗组!快!去终点看看冠军!快点!”

赵楚葛的目光落在那个扶着车、狼狈喘息、显得异常脆弱的年轻车手脸上。距离拉近,灯光照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他。 那个在家里安静做饭、打扫卫生、低眉顺眼、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的林霖。 那个此刻在赛场上疯狂搏命、摘下头盔后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林霖。

赵楚葛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薄唇微微抿紧。一种极其陌生而复杂的情绪,在他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

终点线旁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地传入林霖的耳中。他趴在“闪电”冰凉的车身上,每一次大口呼吸都牵扯着腹部尖锐的疼痛,肺叶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摩擦着,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几个重叠摇晃的人影正朝他跑来,伴随着嘈杂的呼喊声。

不能…不能倒下… 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 麻烦…不能再添麻烦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支撑着他几乎涣散的意志。他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痛下,视线短暂地清晰了一瞬。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眩晕和心悸。

他用手臂支撑起身体,背对着那些跑来的身影,努力让自己的脊背看起来挺直一些。然后,他慢慢地、极其小心地从车上跨了下来。双脚落地时,一阵虚软让他踉跄了一下,他立刻死死扶住车身,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林霖!怎么了?没事吧?!你脸色太难看了!”白彭第一个冲到他面前,语气充满了焦急和担忧,伸手就想扶他。

林霖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他抬起头,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轻松甚至带着点兴奋的笑容,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苍白的脸看起来更加脆弱。 “没…没事,白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还不稳,但他尽量让语调上扬,“刚刚跑得太快了,太紧张了,肾上腺素飙升,哈哈…缓一下就好。我们…我们赢了!”

他试图用兴奋的语气掩盖身体的不适,目光看向白彭,努力让眼神显得明亮。

白彭看着他强撑出来的笑容,又看看他汗湿的额角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被胜利的喜悦和林霖的话暂时带偏了。“吓死我了!没事就好!赢了!你太牛了!走走走,去那边休息一下,准备领奖金!”

“白哥,”林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最关心的问题终于问出口,“这个奖金…怎么分配?”他紧紧盯着白彭,心脏因为这个问题而跳得更快,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分配?全部都是你的啊!”白彭大手一拍,理所当然地说道,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你不知道你后面那些家伙被你甩了多少!好几个自己技术不行还想别你车,结果翻沟里去了!兄弟,你可是毫无争议的第一!这十万块奖金,当然全是你的!”

全部… 十万块… 真的拿到了…

巨大的、真实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刷过林霖冰冷的四肢百骸,甚至让他暂时忘记了疼痛。脸上那强撑的笑容终于注入了一丝真实的光彩,苍白的脸颊也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气色。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谢谢白哥…谢谢你的车…”

“谢什么!是你自己厉害!”白彭看着他真心实意的笑容,也被感染,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林霖有所准备,暗暗咬牙扛住了),“以后常来玩!俱乐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看台之上,赵楚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被人群隐约围住的身影。 他看到了林霖最初趴在车上几乎虚脱的狼狈,看到了他强撑着下车、避开白彭搀扶的细微动作,也看到了他听到奖金全归自己时,脸上骤然绽放出的那个笑容。

那笑容,带着如释重负的欣喜,带着一丝净的腼腆,还有一种…赵楚葛从未在家里那张脸上看到过的、属于年轻人的、近乎耀眼的光彩。汗水还挂在他的睫毛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个笑容,却像阴霾天空里骤然漏下的一缕阳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赵楚葛的眼底。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极轻微地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他忽然发现,这个在他家里像个透明影子一样存在的年轻人,原来长得…很顺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立刻被更深的审视和疑惑所取代。 他这么需要钱?需要到不惜拖着那样一副明显不适的身体,来这种玩命的地方搏这十万块? 为什么? 为什么从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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