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出关惊变
归墟深处，第一百二十日。
水帝遗宫的时光封印开始松动，宫殿四壁的水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穹顶那些发光的水晶渐次熄灭，整座宫殿的光线暗淡下来，唯有中央池水依旧湛蓝如初。
萧云澈盘坐池边，周身四色光流已从狂暴转为温顺，如四条温驯的灵蛇在经脉中缓缓游走。他的呼吸悠长，每一次吐纳都引动池水涟漪，波纹扩散至宫殿每个角落，又回返原点，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化神初期，彻底稳固。
不仅如此，在最后三十日的闭关中，他将四帝之力推至“相生相济”之境——雷生风，风助火，火化水，水润雷。四种属性不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如四季轮转般自然流转。
睁开眼的刹那，宫殿四壁的水晶同时炸裂！
碎晶如雨，却在即将触及萧云澈周身三尺时，被无形的力场凝滞在空中，继而化作齑粉飘散。他缓缓起身，骨节发出清越的爆鸣，仿佛沉寂千年的神兵苏醒。
“三月苦修，终有所成。”萧云澈低头看向掌心，一个微缩的四色漩涡在掌心旋转，内蕴着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
但他没有喜悦，眉宇间反而凝着忧色。
因为水帝本源泪损耗三成，导致一个隐患——四帝之力中，水行偏弱。这在平时无碍，可若遇上极寒或极热的环境，平衡就可能被打破。
“除非……找到土帝传承。”萧云澈自语，“土居中央，调和四方。唯有土帝本源，能补全水帝之缺，真正达成五帝圆满。”
正思忖间，宫殿深处传来水帝最后的残音：
“孩子，你该走了。”
“北境战事已起，蛮族祖神即将完全苏醒。记住……祖神的弱点在‘心脏’，那里有当年火帝留下的‘焚天禁制’。但你只有一次机会。”
声音渐弱，最终消散。
萧云澈对着宫殿深处郑重一礼，转身走向宫门。
每一步踏出，脚下都绽放四色莲花——这是化神修士“步步生莲”的异象，代表他对天地法则的掌控已达一定境界。
宫门无声开启。
门外不再是平静的地下海，而是……狂暴的归墟漩涡！
弱水屏障、时光乱流、心魔幻境——三重关卡随着水帝意志消散而彻底崩塌，如今归墟恢复了它原本的凶险模样。万里海水倒灌，形成直径千里的超级漩涡，漩涡中心是深不见底的海眼，吞噬着一切。
萧云澈神色不变，一步踏出宫门。
瞬间，亿万吨海水压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依靠水帝逆鳞。只是周身亮起一层薄薄的蓝色光膜，那是以水帝之力衍化的“万水护身罩”。弱水虽重，却破不开同源的水行防御。
“风来。”
青风自脚下升起，托着他逆流而上。
“雷开。”
紫雷在前开路，撕裂重重水压。
“火焚。”
赤火环绕身周，蒸发近身的寒气。
四帝之力轮转，硬生生在归墟漩涡中开辟出一条通道。百里、千里、万里——不过一炷香时间，他已冲出海面，重见天日。
东海之上，晴空万里。
但萧云澈的脸色却骤然沉了下来。
因为他的神识在冲出海面的瞬间，就捕捉到了三千里外传来的……血腥气息！
不是普通战争的血腥，而是掺杂着蛮族血祭、怨灵哀嚎、以及某种古老邪恶的诡异气息。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这气息的源头，赫然是北境铁门关方向！
“来晚了？”
萧云澈再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四色长虹，撕裂长空，向北疾驰！
化神修士全力飞遁，日行十万里不在话下。但即便如此，从东海到北境也有十五万里之遥，至少需要一日半。
这一日半，他不断以神识扫过沿途。
越往北，景象越惨。
城镇被焚毁，田野荒芜，沿途随处可见逃难的百姓。更触目惊心的是，一些村庄废墟中，尸体都呈现诡异的干瘪状——那是被蛮族血祭抽干了精血！
“该死……”萧云澈双目赤红，速度再提三成。
—
铁门关。
昔日的北境雄关，如今已成人间炼狱。
关墙坍塌了大半，城墙下堆积着数万具尸体，有人族士兵，也有蛮族战士，更多是无辜百姓。关内浓烟滚滚，喊杀声、惨叫声、蛮族特有的战吼声混杂在一起，谱成一曲末日悲歌。
关楼最高处，萧震天拄刀而立。
老将军的独臂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力竭。他身上铠甲破碎，露出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最严重的一处在胸口，距离心脏只有半寸。
“元帅，关东、关西两翼都失守了！”一名浑身浴血的校尉冲上城楼，声音嘶哑，“蛮族血狼骑已突破最后防线，正在城内屠戮百姓！”
萧震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还有多少能战的？”
“不足……不足三千。”
“三千……”萧震天苦笑。
三个月前，北境边军还有三十万。可蛮族此番来势太凶，又有周猛叛乱在前，导致防线一溃千里。更可怕的是，蛮族大军中出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望向关外。
那里，蛮族大营中央，矗立着一座百丈高的血色祭坛。祭坛上，一个模糊的万丈血影正在逐渐凝实。虽然还未完全成形，但散发出的威压已让方圆百里内的生灵瑟瑟发抖。
蛮族祖神！
“它要完全苏醒了。”秦霸先踉跄着走到萧震天身边，他断了一臂，脸色苍白如纸，“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届时，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它苏醒的血祭。”
“澈儿呢……”萧震天喃喃。
“公子他……”秦霸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虽然三个月前萧云澈的投影惊才绝艳，但那毕竟只是投影。如今蛮族祖神即将完全苏醒，那可是上古时期能与五帝争锋的半神！即便公子突破化神，真的能力挽狂澜吗？
正绝望间，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天黑，而是……无数的蛮族飞禽遮天蔽日！那些飞禽体型巨大，背生骨刺，正是蛮族驯养的“血骨鹫”。每只鹫背上都站着一名蛮族萨满，此刻正齐声念诵着古老咒语。
他们在加速祖神的苏醒！
“准备最后一战吧。”萧震天握紧战刀，眼中闪过决绝，“纵死，也要崩掉蛮族几颗牙。”
“是！”
残存的三千将士齐声怒吼，声震残垣。
然而，就在蛮族准备发起总攻，血祭即将完成的刹那——
东方天际，亮起了一道光。
起初只是微光，如黎明初现。
但眨眼间，光芒暴涨，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四色长虹！长虹所过之处，云层退散，血骨鹫如雨坠落，连那血色祭坛都微微震颤！
“那是……”萧震天浑身一震。
长虹落地，光芒散去。
萧云澈一袭蓝衣，眉心四色印记熠熠生辉，站在关楼废墟之上。他背对着父亲，面向关外蛮族大军，声音平静，却传遍百里：
“北境萧云澈在此。”
“蛮族宵小，可敢一战？”
死寂。
短暂的死寂后，蛮族大营爆发出震天怒吼！
“杀了他！”
“献祭给祖神！”
无数蛮族战士如潮水般涌来，血狼骑冲锋在前，大地都在震颤。
萧云澈却只是抬手，虚握。
“雷来。”
九天之上，乌云骤聚！不是寻常乌云，而是紫黑色的雷云！云中电蛇狂舞，下一刻，万道雷霆如暴雨倾盆！
第一轮雷击，三千血狼骑化作焦炭。
“风起。”
狂风平地而起，化作无数青色风刃。风刃所过，蛮族战士如割麦般倒下，护体功法如纸糊般破碎。
“火燃。”
地底喷涌出赤红岩浆，在关前形成一道火焰长城。冲在前面的蛮族瞬间汽化，后面的惊恐后退。
“水凝。”
天空中降下蓝色冰雨，每一滴雨水都重若千钧，落在蛮族战士身上，直接将其冻成冰雕，继而碎裂。
四帝之力轮转，萧云澈只身站在关前，一人便抵百万军！
蛮族大军死伤惨重，终于开始溃退。
但就在这时，血色祭坛上的万丈血影，突然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纯粹的血色眼瞳，没有任何情感，只有无尽的暴虐与贪婪。眼瞳睁开瞬间，天地变色，整个北境的灵气都开始向祭坛汇聚！
“终于……完全苏醒了。”血影发出古老晦涩的声音，仿佛千万人同时开口，“小辈，你就是这一代的五帝传人？”
萧云澈仰头，与血影对视：“你就是蛮族祖神？”
“神？”血影嗤笑，“本尊乃‘血煞魔尊’，上古时期与五帝争锋的存在。若不是当年被火帝那老匹夫暗算，被封印至今……这天下，早就是本尊的囊中之物！”
它缓缓从祭坛站起，血影凝实，化作一个身披血甲、头生双角的狰狞巨人。虽然只是元神显化，但散发的威压，已让方圆千里内的生灵都跪伏在地。
化神后期！
不，这威压甚至超越化神，隐隐触摸到了炼虚的门槛！
“小辈，你来得正好。”血煞魔尊伸出巨手，掌心浮现一个血色漩涡，“本尊刚苏醒，正缺一具完美的肉身。你的四帝圣体……正合适！”
巨手抓下，掌心血色漩涡爆发出恐怖的吸力，竟是要将萧云澈的神魂硬生生抽离！
萧云澈脸色凝重，四帝之力全力运转，在身前布下重重防御。
但血煞魔尊的力量太过诡异——那血色漩涡竟能腐蚀灵力！四色防御层层崩碎，眼看巨手就要抓到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萧云澈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血煞魔尊皱眉。
“我笑你……太自负。”少年眼中闪过睿智光芒，“你难道没发现，我故意让你抓吗？”
话音未落，萧云澈竟主动冲向血色漩涡！
“找死！”血煞魔尊虽然疑惑，但巨手还是狠狠合拢，将萧云澈握在掌心。
可下一刻，它脸色骤变！
因为掌心传来的不是血肉触感，而是……灼烧的剧痛！
“啊——！！！”
血煞魔尊惨叫，巨手炸开！无数血色碎片飞溅，每一片都燃着金色的火焰——那火焰生生不息，正是火帝的焚天之火！
而萧云澈，已出现在它胸前。
原来刚才被抓住的，只是他以火帝之力凝聚的“火焰分身”！真正的他，早就借着风帝的极速，潜到了血煞魔尊身边！
“火帝大人的焚天禁制，滋味如何？”萧云澈冷冷道，双手结印，“你当年被火帝镇压，心脏处留下了这道禁制。虽然你以血祭之力暂时压制，但禁制并未消失。”
他盯着血煞魔尊心脏位置，那里正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而我刚才那一击，重新激活了禁制。”
血煞魔尊惊恐地捂住胸口，果然，金色光芒越来越盛，火焰从它体内开始燃烧！
“不……不可能！你怎会知道禁制的存在？！连蛮族大祭司都不知道！”它嘶吼。
“水帝告诉我的。”萧云澈淡淡道，“上古五帝虽各自为战，但对付你这种魔头时……他们从未吝啬分享情报。”
“水帝……那个贱人！”血煞魔尊咆哮，“本尊当年就该先灭了她！”
“可惜，你没机会了。”
萧云澈不再废话，惊蛰剑在手，四色光芒灌注剑身，一剑刺向血煞魔尊心脏！
这一剑，蕴含着四帝之力，更引动了焚天禁制。
剑锋未至，血煞魔尊的胸口已开始崩解。
“不——！！！”它发出绝望嘶吼，万丈血影开始溃散，“天道……天道不会放过你的！本尊虽死，但天道……”
话音戛然而止。
惊蛰剑贯穿心脏，金色火焰从内而外，将万丈血影彻底焚成虚无！
血煞魔尊，陨落！
但它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让萧云澈心头一沉。
天道……
他抬头望向苍穹，仿佛能看到那双冷漠的金色眼瞳。
蛮族祖神已灭，可真正的敌人……还在天上。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父亲虚弱的声音：
“澈儿……”
萧云澈猛地回头，只见萧震天瘫坐在废墟上，胸口的伤口正汩汩冒血，脸色已苍白如纸。
“父亲！”他冲过去，将四帝之力源源不断渡入父亲体内。
但没用。
那伤口上缠绕着诡异的黑气——那是血煞魔尊临死前留下的诅咒，专门侵蚀生机。
“没……没用的。”萧震天艰难地笑了笑，“为父……能撑到你回来……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我不会让您死！”萧云澈双目赤红，疯狂催动水帝之力想要治愈伤口，可那黑气如附骨之疽，根本无法驱除。
秦霸先踉跄走来，老泪纵横：“元帅是为了救我才……血煞魔尊临死前反扑，元帅替我挡下了那一击……”
萧震天握住儿子的手：“澈儿……听我说……北境……就交给你了……还有……你母亲……”
他气息越来越弱。
“母亲？”萧云澈心头一震。
“你母亲她……其实没死……”萧震天用尽最后力气，“当年血夜……我提前将她送走……她在……西域……须弥山……”
话音落，手垂下。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父亲——！！！”
萧云澈仰天长啸，泪水夺眶而出。
他赢了大战，灭了魔尊，却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风雪呼啸，似在哀鸣。
残存的北境将士齐齐跪地，无声哭泣。
而此刻，万里之外的天启城。
皇宫深处，病榻上的皇帝突然睁眼，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血煞死了……很好。”
“萧震天也死了……更好。”
“接下来……该轮到你了，萧云澈。”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北方。
眼中，金色光芒大盛。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