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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暮色渐深,乾元殿内烛火通明,映着年轻帝王专注的侧脸。

京禾一步步走近,裙裾拂过光洁的金砖,几近无声。

“陛下,”她声音轻柔,像晚风拂过纱帘,“臣妾见您操劳,带了碗粥来。国事虽重,也请歇息片刻再用。”

萧执闻声抬眼,见是她,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倦色难掩:“已是差不多了。你今日见了越国夫人,觉得如何?”

“臣妾谢陛下恩典,”京禾眉眼微弯,是真心的欢喜,“夫人学识渊博,待臣妾极好。”

说话间,她已利落地将粥碗从食盒中取出,素手纤纤,布置好汤匙:“陛下试试看,可合胃口?”

萧执嗯了一声,目光却未离开她。他并未伸手去接,反而就着她的手,微微向前倾身,凑近了那勺粥。

京禾一怔,她本是打算将碗匙递给他的。

此刻帝王猝不及防的靠近,让她心跳漏了一拍,那清冽的菖蒲气息淡淡萦绕。她握着勺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耳根悄然染上绯色,却也只能随机应变,将勺中的粥轻轻递到他唇边,声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陛下……”

烛光下,她垂着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一副想看他反应又不敢直视的模样,乖巧中透着几分无措的娇憨。

萧执不动声色地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张口咽下那勺温热的粥,喉结滚动,眼底深处似有极淡的笑意掠过,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萧执就那样看着她,目光不疾不徐,仿佛带着温度,一寸寸掠过她低垂的眼睫、微红的耳尖,最后定格在她因紧张而轻抿的唇瓣上。

京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终是忍不住抬起眼,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他也不闪避,只是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玩味。

京禾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薄薄的胭脂色,慌忙垂下头,心跳如擂鼓。

待他慢条斯理地用完那碗粥,宫人悄无声息地撤下碗碟。

萧执净了手,看向依旧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京禾,语气自然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明妃留下一起用膳吧。”

“是,陛下。”京禾轻声应下。

自从入了这大雍皇宫,她的膳食水准可谓天壤之别。而想要摸清一位新晋宠妃的口味,对于御膳房而言并非难事,只需稍加观察便能了然。

待到晚膳摆上,京禾看着满桌精致菜肴,心中微微一动。

眼前这一桌子,竟有大半都是她这几日下意识多动了几筷的菜式。宫女上前为她布菜,动作轻缓有度。

京禾小口吃着,鲜美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可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却始终未曾离开。

她忍不住抬眼,果然见萧执并未动筷,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欣赏她用膳是件极有趣的事。

被他这般盯着,京禾脸颊又有些发烫,忍不住小声问道:“陛下……您不饿吗?”

萧执闻言,眼底笑意更深,终于执起银箸,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饿。一起用吧。”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对坐的两人。

最高兴的,莫过于御前伺候的小李公公。

他瞧着陛下这几日胃口明显好了不少,连带着批阅奏折时,那眉宇间惯有的冷厉都似乎化开了几分。

这变化因何而起,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他寻了个空档,对侍立在殿外的抱琴低声笑道:“抱琴姑娘,你可要更精心些伺候明妃娘娘。咱家瞧着,娘娘对陛下而言,可是顶顶重要的。”

抱琴闻言,自然满心欢喜,连忙应下:“李公公放心,奴婢省得的。”

殿内,晚膳用毕,宫人悄无声息地撤下杯盘。

京禾本以为该回绛雪轩了,却听萧执道:“时辰尚早,陪朕手谈一局如何?”

下棋?京禾微怔。

她方才确实多用了一些,此刻正有些饱足后的慵懒。

只是……棋道精深,她小时候并无人悉心教导,只略懂皮毛。

“臣妾愚钝,只怕会扫了陛下的兴。”她老实说道。

“无妨,朕教你。”萧执已率先在棋枰旁坐下,示意她坐于对面。

宫人奉上香茗,烛火噼啪。

萧执执黑子,先落一子,便开始为她讲解布局、气眼、征子之理。

他讲得深入浅出,京禾凝神听着,倒也能明白个大概。

他说话时,偶尔会倾身过来,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指点,那清冽的菖蒲气息便会淡淡笼罩过来,京禾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然而,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对弈又是另一回事。

轮到京禾执白子时,她便露了怯。

面对萧执看似随意、实则步步蕴含后手的落子,她只觉得眼花缭乱,方才听懂的规则似乎都混作了一团。

她捏着莹白的棋子,犹豫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一处自以为稳妥的地方。

萧执也不催促,只静静看着。

三局下来,京禾输得毫无悬念。最后一局,萧执明显有意相让,好几处可一举制胜的机会都刻意放过,迂回周旋,最终也只让她堪堪撑到最后,依旧未能翻盘。

京禾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显然黑棋占尽优势的局势,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沮丧:“陛下棋艺高超,臣妾……还是输了。”

萧执却并未在意胜负,他目光落在棋盘上她几处无意间走出、颇具灵气的应对上,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这姑娘,心思之敏锐,似乎远超她表面看上去的娇怯。

他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掩去眸中深思,语气平淡却并无责备:

“初学已是难得。棋道如政道,需静心揣摩,不可操之过急。”他放下茶盏,看向她,“今日便到此。明日若得闲,朕再与你切磋。”

这话语里,已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于明日的约定。

京禾乖巧地应下,心里还悄悄期待着明日的对弈,或许能比今日多坚持片刻。

谁知,她大抵是真的时运不济,来到大雍皇宫的第三日,便病倒了。

翌日清晨,她不是被揽月轻声唤醒,而是被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和周身袭来的寒意扰得睁不开眼。

额头发着烫,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连起身都困难。

揽月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吓得立刻去请了太医。

须发花白的老太医诊了脉,又仔细问了情况,最终只说是远道而来,水土不服,加上心绪起伏,邪风入体,需得静心调养些时日。

于是,昨日傍晚还满怀期待与越国夫人的再次请教、与陛下那盘未竟的棋局,转眼都成了泡影。

绛雪轩内一时弥漫起淡淡的药香,宫人们进出都放轻了脚步。

京禾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仍觉得一阵阵发冷。

她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懊恼。

委屈的是这病来得不是时候,偏偏在她刚刚开始觉得这深宫有了一丝暖意时;

懊恼的是自己身子不争气,怕是又要给陛下添麻烦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娇气麻烦?

揽月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见她蔫蔫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因为发热而显得水汪汪、更显可怜的眼睛,柔声劝道:“娘娘,先把药喝了吧,发了汗就好了。”

京禾勉强撑起身,小口小口地喝着那苦涩的汤药,眉头皱得紧紧的。

窗外的天光透进来,她却只能困在这一方病榻之上,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孤寂和怅惘。

而此刻,乾元殿内,萧执听完李怀义小心翼翼的回禀,说“明妃娘娘偶感风寒,需静养几日,今日怕是无法前来伴驾了”,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朱砂在奏章上留下一个稍重的红点。

他抬起眼,望向绛雪轩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道:“朕知道了。让太医署用心诊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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