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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铁盆中的灰烬彻底冷却,像一团凝固的、肮脏的雪。

林晚晚没有让它多停留一秒。她利落地找来旧报纸,将那些承载着过往最后形体的灰烬包裹起来,连同那个被烟熏火燎得发黑的铁盆一起,毫不犹豫地丢进了楼下的分类垃圾桶里。

回到房间,她打开所有的窗户。

深秋微凉的风瞬间涌入,带着城市喧嚣的生机,驱散了最后一丝烟火气和霉味,也吹动了她的发梢。她深深地呼吸,肺部充满了新鲜而冰冷的空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贯穿全身。

接着,她开始了大扫除。

不是敷衍了事,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彻底的清理。她擦洗每一寸地板,抹净每一扇窗户,将角落里积攒的灰尘都扫除干净。她把所有不属于“现在进行时”和“未来时”的物品,都重新归类整理。

在这个过程里,她找到了那张几乎被遗忘的旧电话卡——那个承载了无数骚扰和诅咒的号码。

她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走到卫生间,没有任何犹豫,将它掰成两半,扔进马桶。

按下冲水钮。

水流汹涌而下,漩涡轻易地吞没了那两片塑料,仿佛从未存在过。

过去最后的物理联系,被切断了。

当她终于停下,环顾四周时,这个狭小的出租屋已然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物品井然有序,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不再有陆寒州的味道,不再有眼泪的咸涩,不再有网络暴力的硝烟,只剩下阳光、清风,和她自己干净的气息。

仿佛那个男人,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存在过。

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把倚着的、略显陈旧的木吉他上。这是她大学时打工攒钱买的,不是什么名牌,音色也普通,却陪伴她度过了最初热爱音乐的纯粹时光。和陆寒州在一起后,他嫌弃这把琴廉价,她便也很少再碰,转而用他送的、更昂贵的琴。

现在,她走过去,轻轻将它抱起。琴身上落了些灰,她用手掌仔细擦去。

她坐在床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吉他稳稳地抱在怀里。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她漂泊无依的灵魂仿佛瞬间找到了锚点。

她的左手有些生疏地按上琴弦,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太久不练,茧子已经薄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右手拇指拨动了最粗的那根E弦。

“嗡——”

一个低沉、略显干涩,却无比真实的音符,在寂静的房间里震颤开来。

就是这个声音。

不是通过顶级音响设备放大的、经过精密混音的完美音效,而是最原始、最直接、从共鸣箱里发出的,属于音乐本身的声音。

这个简单的音符,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她脑海中那座封锁着无数瑰宝的音乐库藏!

刹那间,无数旋律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精灵,在她脑海里奔腾流淌!那些是她前世在无数个深夜灵感迸发时写下的、却因为各种原因未能面世的曲子;那些是她听到的、属于未来的、注定会引爆乐坛的金曲!它们的编曲、和声、歌词细节……清晰得如同刻印在灵魂里!

她的手指,仿佛被这些旋律自身的力量所牵引,开始不由自主地在琴弦上移动、按压、拨动。

一段陌生又熟悉、带着些许空灵和倔强的前奏,从她指尖流泻而出。节奏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内在的力量感,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在心脏的鼓点上。

她闭上眼睛,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当黑夜……吞没了……最后的星光……”

嗓音因为长期的哭泣和精神折磨,带着明显的沙哑和干涩,高音部分甚至有些撕裂感。

但是!

就在这并不完美的嗓音里,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的情感韵味破土而出!那里面包含着经历过绝望后的清醒,焚烧过往后的决绝,以及看向未来时孤注一掷的勇气!

这份 raw(原始)而充满力量的情感,比她前世任何经过精心修饰的演唱,都更具穿透力和感染力!

她只唱了一小段,便停了下来。

手指按住还在微微震颤的琴弦,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她低头看着这把普通的吉他,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指尖,心脏却在胸腔里有力地、兴奋地跳动着。

能力还在!

不,甚至比前世更强!因为她的灵魂里,注入了涅槃重生的力量和洞悉未来的智慧!

她放下吉他,再次走到那面变得顺眼了许多的镜子前。

镜中的女孩,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和灼热的斗志。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遥远未来的那个舞台,看到了那个站在顶峰、光芒万丈的林晚晚。

然后,她对着镜子,也对着窗外那个崭新的、等待她去征服的世界,轻声地、却如同宣誓般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寒州,等着看吧。”

“你弃如敝履的,将是未来让你……高攀不起的星辰。”

“我,林晚晚,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命运都在回应她的召唤。

一直安静开着的旧电视,屏幕忽然亮起,开始自动播放广告结束后的节目预告。一个充满活力的男声伴随着激昂的背景音乐响起:

“梦想有声,天籁降临!全球瞩目的S+级音乐选秀《天籁之声》第三季,全国海选通道即将开启!寻找最纯粹的声音,打造下一个乐坛奇迹!”

屏幕上快速闪过导师阵容的剪影和往季精彩片段,最后,画面定格在评委席上。

镜头特意给到了一张温和俊朗的脸庞——周晨,当今乐坛兼具实力与人气的顶流唱作才子,以其专业的点评和温和的性格圈粉无数。他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眼神清澈而包容。

林晚晚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屏幕上“《天籁之声》”那几个大字,以及周晨那鼓励般的笑容上。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地向上扬起。

那不是喜悦,而是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从容,是棋手落下关键一子时的笃定。

一抹清晰、冰冷,而又势在必得的微笑,在她唇边绽放,如同在废墟上开出的第一朵带着尖刺的玫瑰。

起点,就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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