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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温玉髓被捧回营地时,狗儿还没醒。

孩子的小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额头上布满冷汗。秀姑把他抱到祭坛边最暖和的地方,用温泉水浸过的布巾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和手心。赤血蕈膏能治外伤,但对这种心神耗尽导致的虚脱,效果有限。

“他需要休息。”石头检查后说,声音沙哑,“心神消耗太大,睡够就好了。”

“睡多久?”铁头急问。

“不知道。”石头摇头,“可能几个时辰,可能……几天。”

苏蝉手臂上的伤已经处理过。赤血蕈膏勉强遏制了毒素蔓延,但整条右臂从手肘到手腕,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暗绿色,像被什么污秽的东西浸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她没时间管这些。

“把玉髓给我。”她伸出左手。

老陈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温润的玉石递过来。玉髓入手微沉,内部的天然金色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开始缓缓流转,与苏蝉体内的某种东西,也许是玉尺,也许是文明火种,产生共鸣。

玉尺在怀里发烫,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获得特殊材料:‘地脉温玉髓’(凡品·精粹)】

【品质:可承载基础符阵核心】

【推荐用途:炼制‘营地阵眼’】

【炼制需求:符阵师(初级)x1,基础符纹掌握者x3,持续灵力灌注至少六个时辰】

【警告:炼制期间需保持绝对专注,中断将导致玉髓损毁】

六个时辰。

现在距离守泉灵预估的魔潮爆发,最多只剩十二个时辰。

“够了。”苏蝉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

她让老陈在祭坛正中央清理出一片三尺见方的平整地面。让铁头带人从废墟里找出几块相对规整的石板,围成一个简易的“炼制台”。让秀姑准备足够的温泉水,炼制需要持续降温,防止玉髓过热崩裂。

然后,她叫来阿草和石头。

“炼制需要三个人。”苏蝉看着他们苍白的脸,“我主刻,你们辅助。我的右手废了,只能用左手刻纹,速度会慢,精度也会差。所以……”

她顿了顿,“我需要你们帮我‘稳定’玉髓。用你们的心神,与玉髓共鸣,感受它的纹路,引导我的刻刀走正确的轨迹。能做到吗?”

阿草和石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疲惫和……决绝。

“能。”两人同时点头。

“好。”苏蝉从怀中掏出玉尺,轻轻放在炼制台边缘,“玉尺会引导我们。现在,围坐,闭眼,深呼吸,把所有的杂念都排空。”

三人围坐在玉髓旁,闭上眼睛。

祭坛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温泉水汽在周围蒸腾。营地里的其他人都远远看着,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蝉第一个进入状态。

她将意识沉入玉尺,通过尺身的共鸣,“看”到了玉髓内部的结构,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是地脉灵气千万年凝结的“活物”。金色的纹路是它的“血管”,乳白的玉石是它的“血肉”。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微弱的、但极其精纯的“秩序”之力。

这种力量,与魔渊的“混乱”和“侵蚀”,天然对立。

“看到了吗?”苏蝉的意识通过玉尺,传递给阿草和石头。

“看到了……”阿草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带着惊叹,“好美……”

“像……星河。”石头补充。

“记住这些纹路。”苏蝉说,“它们是天然的‘阵基’。我们要做的,不是强行刻上新的符文,是顺着这些天然纹路,‘引导’它们形成我们需要的‘统御阵纹’。”

她睁开眼睛,左手拿起一把用火纹贝壳打磨的、边缘极其锋利的“刻刀”,这是老陈连夜赶制的。

“我开始了。”

第一刀落下。

不是刻,是“点”。刀尖轻轻点在玉髓表面最粗壮的一道金色纹路上,然后顺着纹路的走向,缓缓划动。

玉髓微微一震。

内部的纹路开始加速流转,顺着刀尖的引导,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汇聚。

苏蝉的额头渗出冷汗。左手本就不如右手灵活,加上右臂的剧痛不断干扰,刀尖几次颤抖,差点偏离。每次偏离,玉髓都会剧烈震动,仿佛在抗议。

“阿草!”苏蝉低喝。

阿草立刻将手掌虚按在玉髓上方,心神凝聚,引导那道偏离的纹路回到正轨。

“石头!”

石头则负责稳定玉髓整体的能量流动,防止因为局部纹路改变而导致整体崩坏。

三人配合,磕磕绊绊,但总算完成了第一道基础纹路的引导。

耗时:半个时辰。

苏蝉抹了把汗,看向玉髓,第一道纹路已经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散发着温润的金光。

“继续。”她说。

第二道,第三道……

每一道都比前一道更复杂,更精细。需要引导的纹路越来越多,需要同时稳定的能量节点也越来越多。到第五道时,阿草已经脸色发白,身体开始摇晃。

“秀姑!”苏蝉头也不回地喊。

秀姑立刻端来一碗用温泉水泡开的赤血蕈汁液,喂阿草喝下。汁液有微弱的恢复心神的效果,阿草的脸色好了些,咬牙继续。

第六道,第七道……

石头也开始撑不住了。他嘴角再次溢血,之前结阵时受的内伤还没好,现在又高强度消耗。

“老陈!”苏蝉喊。

老陈端来另一碗汁液,喂给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营地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每隔半个时辰,铁头就会派人去温泉方向侦查一次,带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糟:

“池水全黑了,有东西在翻涌。”

“岩壁裂缝在扩大,能听到嘶鸣声。”

“魔气……开始顺着支流倒灌了。”

到第八道纹路时,距离魔潮预估爆发时间,只剩四个时辰。

而苏蝉三人,已经连续炼制了四个时辰。

阿草第三次喝下赤血蕈汁液,但这次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手在颤抖。石头更糟,他干脆闭上眼睛,完全靠意志力在硬撑。

苏蝉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右臂的毒素虽然被遏制,但疼痛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整条手臂都麻木了。左手的刻刀越来越沉重,每一次落下都像在搬山。

第九道纹路,最后一笔。

也是最复杂、最精细的一笔。

这一笔需要连接前面八道纹路的所有节点,形成一个立体的、自洽的、能统御整个符阵防线的“阵眼核心”。

苏蝉深吸一口气,刀尖悬在玉髓正上方。

然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阿草,石头,”她在意识中说,“接下来这一笔,你们……放开。”

“什么?”阿草惊愕。

“我自己来。”苏蝉说,“这一笔太复杂,分心引导反而容易出错。你们帮我稳住玉髓整体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可你的手……”

“没事。”苏蝉咬牙,“我撑得住。”

她闭上眼睛,将所有心神,所有意志,所有对“活下去”的渴望,全部灌注进这一刀。

然后,落刀。

不是刻,是“舞”。

刀尖在玉髓表面飞快游走,时而轻点,时而重划,时而旋转,时而急停。每一处转折都精准地落在天然纹路的交汇点,每一道弧线都完美契合玉髓内部的能量流动。

苏蝉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燃烧。

她“看”到了玉髓深处,那些金色的纹路像星河般旋转、汇聚、编织,最终形成一个复杂的、立体的、仿佛有生命的图案。

图案的核心,是一个她从未见过、但直觉就知道其意义的符号:

“薪”

薪火相传的“薪”。

刀尖停住。

最后一笔完成。

玉髓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金光冲天而起,穿透溶洞顶部的岩层,仿佛要直达地面!整个营地被照得如同白昼,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只有苏蝉还睁着眼。

她看到,玉髓悬浮起来,缓缓旋转。内部的“薪”字符号,像心脏一样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有一圈金色的涟漪扩散开去。

涟漪扫过营地,扫过温泉支流,扫过他们之前设下的每一个符阵节点

嗡!嗡!嗡!嗡!

六个符阵节点同时亮起,与玉髓产生共鸣!金光沿着节点之间的无形连接,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营地、并向温泉方向延伸的立体光网!

光网所及之处,暗绿色的魔气像遇到烈日的晨雾,迅速消散。岩壁裂缝中蠢蠢欲动的蚀骨蛭发出惊恐的嘶鸣,纷纷缩回黑暗深处。

阵眼,成了。

苏蝉瘫倒在地,左手的刻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大口喘气,浑身被汗水浸透,右臂的剧痛和左手的痉挛同时袭来,让她眼前发黑。

“苏姑娘!”秀姑冲上来扶住她。

“我……没事。”苏蝉虚弱地说,“阵眼……检查……”

老陈已经冲到玉髓旁。金光已经收敛,玉髓落回炼制台中央,依然温润,但内部的“薪”字符号已经深深烙印,散发着稳定的、柔和的光晕。

“所有节点都激活了!”铁头从平台入口跑回来,满脸激动,“光网覆盖了营地,还在向外延伸!温泉方向的魔气……退了至少三十步!”

成功了。

他们真的在魔潮来临前,建成了完整的符阵防线。

苏蝉想笑,但嘴角刚动,就咳出一口血,心神透支太严重了。

“快休息!”秀姑急道。

“还不能。”苏蝉挣扎着坐起来,“阵眼刚成,还不稳定。需要有人持续灌注心神,维持运转。至少……六个时辰。”

也就是直到魔潮爆发,甚至更久。

“我来。”石头说,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我擅长稳定。”

“我也来。”阿草说,“两个人轮换,能撑更久。”

苏蝉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好。你们轮换,每人三个时辰。记住,不是强撑,感觉撑不住了立刻换人。阵眼崩溃,我们都得死。”

“明白。”

阵眼的维护安排好后,苏蝉看向其他人。

“铁头,带人检查所有防御工事:栅栏、陷阱、火把储备、投掷石块。把平台入口用石头彻底堵死,只留一个观察孔。”

“老陈,带人把所有食物、水、药品集中到祭坛周围。如果防线被突破,这里是我们最后的阵地。”

“秀姑,你负责统筹。所有人,包括能动的伤员,都要分配任务。我们不能有一个人闲着。”

命令一条条下达,营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只是这次,大家的脸上不再只有恐惧和绝望,还有了一丝……希望。

阵眼的光芒,像一盏不灭的灯,照亮了这个地下世界最黑暗的角落。

狗儿在阵眼激活后的第三个时辰醒了。

孩子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是:“姐……阵眼成了吗?”

秀姑抱着他,眼泪掉下来:“成了,成了,狗儿你吓死我了……”

狗儿挣扎着坐起来,看向祭坛中央那枚散发着金光的玉髓。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地:“我要去看看……”

“你别动!”秀姑按住他。

“让他来吧。”苏蝉的声音传来。

她坐在祭坛边,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亮。右臂裹着厚厚的赤血蕈膏布条,左手端着一碗热汤,小口喝着。

狗儿跑过去,蹲在玉髓旁,小手虚按在上面,闭上眼睛感受。

“好厉害……”他喃喃道,“它在呼吸……在和整个溶洞说话……”

“感觉到了?”苏蝉问。

“嗯。”狗儿点头,“它在告诉我们哪里安全,哪里危险,哪里……有东西在聚集。”

苏蝉心头一动:“能感觉到魔潮的动向吗?”

狗儿凝神感应,小脸渐渐凝重:“很多……非常多……在温泉那里聚集……它们很愤怒……阵眼的光芒让它们不舒服……”

“距离呢?”

“还在温泉池附近……但有一股……正在顺着暗河向上游移动……”狗儿猛地睁开眼睛,“它们想绕开防线,从上游攻击我们!”

苏蝉立刻起身:“铁头!上游!立刻去上游检查!带上火把和光亮符!”

铁头带人冲向上游方向。

半个时辰后,他们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上游三百步处,暗河边的岩壁,被挖开了。”铁头喘着粗气,“至少十几个新洞,每个都有碗口粗,能闻到魔物的腥气。它们……真的在挖新路。”

“堵死。”苏蝉毫不犹豫,“用石头和黏土,掺赤血蕈粉末,能堵多少堵多少。堵不完的地方,设陷阱,埋火把——火把芯浸鱼油,点燃能烧很久。”

“可我们的火把不多了……”

“那就用一切能烧的东西:干苔藓、枯藤、甚至……衣服。”苏蝉说,“命都没了,要衣服有什么用?”

铁头一咬牙:“明白了!”

上游的防御战开始了。

而与此同时,温泉方向的魔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营地蔓延。

不是之前的缓慢渗透,是……推进。

像黑色的潮水,一寸一寸,吞噬着金光覆盖的区域。

阵眼的光芒在抵抗,光网在收缩,但魔气的浓度和强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它们在……试探。”石头维持着阵眼,脸色发白,“看我们的防线到底有多强。”

“那就让它们看。”苏蝉站在祭坛边,看着远处翻滚的黑暗,“传令: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符阵师就位,火把点燃,石矛上肩。”

“这一战,没有退路。”

“要么守住,要么死。”

命令传下去。

十五个人,包括刚刚能走路的狗儿,包括手臂受伤的苏蝉——全部就位。

铁头带领的防御组,守在平台入口和上游新堵的洞口后,石矛从缝隙中伸出,火把在手中燃烧。

老陈带领的支援组,负责搬运石块、补充火把、救助伤员。

秀姑带领的后勤组,守在祭坛边,准备好所有的药品和食物。

而苏蝉、狗儿、阿草、石头——四个符阵师,站在祭坛四个方位,将手虚按在阵眼玉髓上。

他们不是要亲自战斗。

他们的任务,是维持阵眼运转,同时……在关键时刻,激发阵眼的“净化”功能。

这是守泉灵最后告诉苏蝉的秘密:阵眼不仅能防御,还能主动净化魔气。但需要至少四个符阵师同时激发,且会极大消耗阵眼本身的能量,用一次,阵眼的寿命就会缩短一大截。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魔气推进到距离营地边缘只有五十步时,停住了。

不是退缩,是在……集结。

黑暗中,无数暗绿色的光点,像夏夜的鬼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嘶鸣声汇聚成潮,低沉,压抑,充满了饥饿和疯狂。

“至少……五千。”铁头从观察孔看出去,声音干涩,“可能更多。”

五千蚀骨蛭。

十五个人。

比例:三百三十三比一。

苏蝉握紧玉尺,感受着阵眼传来的、稳定而有力的搏动。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祭坛周围,那些紧张但坚定的面孔。

“还记得我们学的第一个字吗?”她忽然问。

众人一愣。

“人。”狗儿小声说。

“对。”苏蝉说,“两条腿站着,顶天立地。我们是人。”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在嘶鸣的浪潮中,清晰而坚定:

“今天,我们要让那些地底爬出来的东西知道——”

“人,不是食物。”

“人,不是材料。”

“人,是……会反抗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黑暗中,第一波攻击,开始了。

不是试探性的小股袭扰。

是真正的、铺天盖地的冲锋。

至少三百条蚀骨蛭,从黑暗中弹射而出,像一场绿色的暴雨,扑向营地的光网!

光网剧烈震颤!

阵眼玉髓的光芒骤然一暗!

石头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咬牙撑住。

苏蝉立刻将心神注入玉髓,帮助稳定。

光网重新亮起,将第一批蚀骨蛭拦在外面。但它们没有退,而是用身体疯狂撞击光网,用尖牙啃咬,用黏液腐蚀!

嗤嗤嗤——

光网与魔物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火把!”铁头怒吼。

防御组将点燃的火把从缝隙中伸出,扫向那些贴在光网上的蚀骨蛭。

火焰是它们的天敌。被火把扫中的蚀骨蛭发出凄厉尖叫,身体蜷缩、焦黑、坠落。

但后面的蚀骨蛭立刻补上。

无穷无尽。

“上游!”老陈忽然嘶声喊,“上游洞口被挖开了!”

上游方向的岩壁,那些刚刚堵死的洞口,正在被从内部疯狂挖掘!石头和黏土被一点点推开,暗绿色的触须从缝隙中探出!

“堵住!”铁头带人冲过去,用石矛戳刺,用火把灼烧,用身体顶住即将崩塌的封堵物。

但洞口太多,人太少。

一条蚀骨蛭从缝隙中挤了进来,扑向一个正在堵洞的青年。青年来不及反应,被咬住了肩膀,惨叫一声。旁边的铁头回身一矛,将蚀骨蛭刺穿,但青年的肩膀上已经少了一大块肉,鲜血喷涌。

“秀姑!”铁头吼。

秀姑带着人冲上去,将青年拖到后方,用赤血蕈膏止血包扎。

而更多的蚀骨蛭,正在涌入。

防线,开始出现缺口。

“苏姑娘!”老陈回头喊,“上游撑不住了!”

苏蝉看着阵眼玉髓——光芒已经黯淡了三分。光网的强度在下降,正面冲击的蚀骨蛭已经开始有零星突破,防御组正用石矛近战格杀。

而上游,即将崩溃。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然后,在意识中,对狗儿、阿草、石头说:

“准备……净化。”

三人同时一震。

“现在?”狗儿问,“可是阵眼……”

“不用全力。”苏蝉说,“只净化上游区域。集中我们四个人的心神,引导阵眼的能量,聚焦于上游洞口。用一次,应该不会让阵眼崩溃。”

“但我们的心神……”阿草声音发颤。

“够用。”苏蝉睁开眼睛,“因为我们没得选。”

四人同时将手掌按在阵眼玉髓上。

不是虚按,是实按。

掌心与温润的玉石接触的瞬间,玉髓内部的“薪”字符号,骤然亮起!

“以薪火之名,”苏蝉低语,“净化污秽。”

四人齐声:

“净化!”

阵眼玉髓爆发出炽烈的金光!

但这一次,金光没有扩散,而是像被无形的透镜聚焦,化作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直射上游洞口区域!

光柱所过之处,魔气冰雪消融。

正在涌入的蚀骨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金光中化为飞灰。

岩壁上的洞口,被金光“焊”住,不是物理封堵,是能量层面的“净化”,魔物无法再通过。

一击。

上游危机,解除。

但代价是,阵眼玉髓的光芒,黯淡了足足一半。内部的“薪”字符号,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而苏蝉四人,同时喷出一口血。

狗儿直接晕了过去,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耗尽心神。阿草和石头瘫倒在地,连手指都动不了。苏蝉靠着祭坛,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右臂的伤口因为能量冲击而崩裂,暗绿色的毒素再次开始蔓延。

“姐!”秀姑哭着冲过来。

“我没事……”苏蝉抹掉嘴角的血,“检查……阵眼……”

老陈冲到阵眼前。玉髓还在运转,但光芒微弱,光网的覆盖范围缩小了三分之一,强度也大减。

“还能撑多久?”铁头喘着粗气问,他刚刚斩杀了一条突破光网的蚀骨蛭,手臂上添了新伤。

“最多……一个时辰。”老陈声音发干。

一个时辰。

而黑暗中的蚀骨蛭大军,似乎因为刚才的净化光柱而暂时停滞,但并没有退去。它们在重新集结,在等待……什么。

苏蝉挣扎着站起来,看向黑暗深处。

她能感觉到。

那三个“将”级魔物,要亲自出手了。

果然。

黑暗开始旋转、凝聚,最终形成三个巨大的、暗绿色的漩涡。

从漩涡中,缓缓升起三个……东西。

第一个,是之前守护温玉髓的那种肉瘤状“将”,但更大,触须更多,中央的裂口中,尖牙密布。

第二个,是类似巨型蜈蚣的形态,但每一节身体都长着一张布满利齿的嘴,百足如刀。

第三个,最诡异,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不断变化的暗绿色烟雾,烟雾中偶尔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三个“将”级,成品字形,向营地压来。

它们所过之处,连阵眼的光网都开始扭曲、黯淡。

“完了……”有人绝望地低语。

铁头握紧石矛,手在颤抖。老陈闭上眼睛,秀姑抱紧昏迷的狗儿,阿草和石头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失败了。

苏蝉看着那三个越来越近的魔物,又看了看怀里的玉尺。

尺身滚烫。

系统界面在疯狂闪烁红光:

【警告!高能威胁接近!】

【建议:立即撤离!】

【撤离成功率:0.03%】

0.03%。

三百三十三比一之后,是更绝望的数字。

苏蝉笑了。

笑得很轻,但很清晰。

“原来……就到这儿了。”她轻声说。

然后,她做了一件事。

她咬破舌尖,第八次了,舌尖已经烂了,血是苦的,将一口血雾,喷在玉尺上。

不是画符,不是激活。

是……献祭。

“以执火者苏蝉之名,”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玉尺,也对着冥冥中的存在说,“若文明火种真有灵……”

“请借我……最后一把火。”

“烧我自己,也好。”

“烧出一条路……给后来的人。”

玉尺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是金色,是炽烈的、仿佛要燃烧一切的……白金色!

光芒中,一个模糊的、仿佛由亿万星光组成的虚影,缓缓浮现。

虚影没有面容,没有形体,只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看向苏蝉。

然后,一个平静、浩渺、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值得吗?”

苏蝉看着那三个已经突破光网、踏入营地边缘的“将”级魔物,看着身后那些等死的同伴,看着昏迷的狗儿,看着怀里光芒炽烈的玉尺。

她笑了。

“值得。”

虚影沉默了一瞬。

然后,说:

“好。”

“我借你……三个呼吸。”

“三个呼吸后,无论结果,火种将进入休眠,百年内无法唤醒。”

“你……会死。”

苏蝉点头:“明白。”

虚影消散。

玉尺的光芒,全部灌注进苏蝉体内。

她感觉自己……燃烧起来了。

不是身体的燃烧,是灵魂、意志、存在本身……在燃烧。

她抬起左手,右手已经彻底麻木,无法动弹——对着那三个“将”级魔物,轻轻一点。

第一个呼吸。

指尖迸发出太阳般的光芒!

光芒扫过第一个肉瘤“将”,肉瘤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像遇到高温的蜡像一样,融化、蒸发、消失。

第二个呼吸。

光芒扫过第二个蜈蚣“将”,蜈蚣百足齐断,身体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第三个呼吸。

光芒扫过第三个烟雾“将”,烟雾中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然后……安静了。

烟雾消散,留下一地暗绿色的、正在快速挥发的水晶状碎屑。

三个呼吸。

三个“将”级,全灭。

光芒消散。

玉尺从苏蝉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光芒全无,像一块普通的、残破的玉片。

苏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已经涣散。

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金色的裂痕,像即将破碎的瓷器。

然后,她向后倒去。

“姐!”

昏迷中的狗儿,不知何时醒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扑过去,接住了苏蝉倒下的身体。

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

“姐……姐你别吓我……”狗儿抱着她,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她脸上,“你醒醒……你醒醒啊……”

苏蝉的眼睛,缓缓转动,看向狗儿。

她的嘴唇动了动。

没发出声音。

但狗儿看懂了。

她说的是:

“接下来……靠你了。”

然后,她的眼睛,闭上了。

金色的裂痕,开始从皮肤表面,向身体深处蔓延。

“不!”狗儿嚎啕大哭。

而黑暗深处,失去了“将”级指挥的蚀骨蛭大军,开始陷入混乱。它们互相撕咬,争夺,溃散。

魔潮……退了。

不是被打退的。

是指挥官被斩首后,自然的崩溃。

营地,守住了。

但代价是……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铁头跪在地上,拳头狠狠砸向地面,砸出血。老陈老泪纵横。秀姑捂着脸,哭声压抑。阿草和石头挣扎着爬过来,看着苏蝉身上那些金色的裂痕,浑身颤抖。

狗儿抱着苏蝉,哭得撕心裂肺。

“姐……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要带我去地面……去看太阳……你答应过的……”

没有回应。

只有岩壁上的水滴声,滴答,滴答。

像计时。

像……送别。

而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

祭坛中央,那枚已经黯淡的阵眼玉髓,忽然……又亮了一下。

很微弱。

但确实亮了。

玉髓内部的“薪”字符号,那些细微的裂痕,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

不是玉髓本身在修复。

是有什么东西,从苏蝉身上流淌出来,顺着她与玉髓之间无形的连接,注入玉髓,修复着它。

那是……文明火种最后的力量?

还是……苏蝉燃烧自己后,留下的……“余烬”?

没人知道。

但玉髓的光芒,在一点点恢复。

虽然很慢,很微弱。

但它确实在恢复。

而苏蝉身上那些金色的裂痕,蔓延的速度,似乎……慢了一分。

狗儿第一个察觉到。

他猛地抬头,看向玉髓,又看向苏蝉。

“姐……”他颤抖着伸手,去探苏蝉的鼻息。

很微弱。

但……还有。

“她还活着!”狗儿嘶声喊,“姐还活着!”

所有人都一震。

秀姑冲过来,检查苏蝉的脉搏、心跳、呼吸。

虽然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但……确实还在。

“快!赤血蕈膏!所有的!”秀姑吼道。

人们手忙脚乱地拿来药膏,敷在苏蝉的伤口上,敷在她皮肤的金色裂痕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玉髓的光芒,又亮了一分。

它像一颗重新被点燃的、微弱的星,在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里,倔强地燃烧着。

而远处,溃散的魔潮深处,那些暗绿色的光点,并没有完全消失。

它们在重新聚集。

在等待……新的指挥官诞生。

或者在等待……下一次机会。

但至少现在,营地有了喘息的时间。

有了……希望的时间。

狗儿抱着苏蝉,坐在祭坛边。

孩子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但眼神里,有了某种超越年龄的东西。

他看向那枚玉髓,又看向怀里的苏蝉,然后,看向周围那些劫后余生、但依然迷茫恐惧的同伴。

他轻轻将苏蝉放下,让她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他站起来。

虽然摇摇晃晃,虽然脚步虚浮。

但他站得很直。

“从今天起,”狗儿开口,声音稚嫩,但清晰,“我来代理‘引路人’。”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命令,”狗儿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铁头叔,带人修复防线,统计伤亡,清点物资。”

“老陈爷爷,带人加固营地的每一处薄弱点。”

“秀姑姨,你负责照顾伤员,尤其是……我姐。”

“阿草姐,石头哥,你们休息,恢复心神。阵眼需要你们维持。”

“其他人……各司其职。”

他顿了顿,看向黑暗深处:

“魔潮还会再来。”

“但我们还活着。”

“我姐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我们要变得更强。”

“强到……下一次,不需要她再燃烧自己。”

“强到……能堂堂正正地,走到地面上去。”

“强到……能告诉所有人”

“凡人,不是蝼蚁。”

他转身,走到祭坛前,捡起地上那枚光芒黯淡的玉尺。

尺身冰凉。

但他握得很紧。

“我,狗儿,在此立誓。”

“在我姐醒来之前”

“我守这里。”

“我守你们。”

“我守……这簇火。”

“至死方休。”

祭坛的光芒,照在他稚嫩但坚定的脸上。

也照在他身后,那些渐渐挺直腰杆的人的脸上。

魔潮退了。

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在地面之上,遥远的青云山脉。

萧星辰手中的罗盘,忽然炸裂。

星沙四溅。

他怔怔地看着满桌的碎片,又看向西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撼。

“燃烧自己……点亮别人……”他喃喃道,“这就是……‘火种’吗?”

他擦掉嘴角不断溢出的血,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深沉。

但他仿佛看到,地底深处,有一簇微弱但倔强的火,在黑暗中,静静燃烧。

“也许……”他轻声说,“该下去看看了。”

话音落下。

他化作一道星光,消失在夜色中。

向着西方。

向着那片被所有人遗忘的、黑暗的地下世界。

向着……那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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