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开会的时候,空气里会有一种专属于大公司的人造紧张感
PPT翻页声、鼠标点击声、偶尔的咳嗽声,配上会议室中央那一块硕大的大屏幕,像在开发布会,又像在开批斗会。
这天,被摆在大屏幕正中间的,是一行字:
【关于《社畜不想死》栏目安全风险及规范引导的讨论会】
简单说
那场“踩线直播”之后,平台终于反应过来:
你们这个深夜小破节目,是真的会被遇到高危观众的。
一、平台:请你们做一期“安全提示特别篇”
运营小甜甜一脸“我也很无辜”的表情坐在会议桌一角,身边是风控、法务、公关、品牌,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大会特别邀请专家”的心理机构代表。
PPT第一页,是一张截图:
夜班NPC那条红色弹幕。
【夜班NPC想下线:
晚安。
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下面是平台风控部写的报告:
【本次事件评估:
平台与栏目组处理相对及时,
成功延迟对象高危行为意向,
但仍存在以下风险:
部分观众误以为“直播间可代替专业求助渠道”;
公众对“节目干预边界”认知模糊;
媒体可能放大“平台承担救助责任”;
若出现不良结局,舆论风险极大。】
风控经理咳了一下:“简单说你们节目做得不错,但我们有点怕。”
法务补了一句:“很怕。”
品牌负责人则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也说明你们这个栏目有社会影响力。”
“谢谢?”
江不惊坐在另一头,整个人有点恍惚,“听上去有点像‘你们可能随时触发舆情炸弹,但也很有商业价值’。”
心理机构代表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讲话不紧不慢:
“从专业角度看,你们那天的应对不完美,但已经比很多人想象中好很多。”
“不过,”他顿了一下,“确实有一个问题 你们给了观众陪伴感,却没有跟他们把边界讲清楚。”
“他们以为你们可以什么都处理。”
“但事实上,你们不能。”
江不惊沉默了几秒,点头:“这个我承认。”
“所以我们平台这边有个建议”
运营小甜甜赶紧接上,“不,准确说是要求。”
她在PPT上点了一下,跳出一页大标题:
【建议制作一期
《安全提示特别篇》】
下面一行小字:
【副标题:
谈清楚“节目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系统性介绍求助渠道和自救/互助方式】
“简单说就是”风控经理总结,“请你们做一期比较正式、严肃一点的节目,把安全提示都讲明白。”
“当然,也不能太吓人。”品牌赶紧补充,“要保持你们原来的那种风格。”
“既要严肃,又要不吓人,还要保持风格。”
白悠悠飘在江不惊身后,小声点评,“你们阳间这些需求,怎么这么像甲方写文案。”
心理机构代表推了推眼镜:“我们可以协助你们整理专业内容,另外也希望能借此机会,把一些求助资源推广出去。”
“比如?”江不惊问。
“比如当地的心理援助热线、医院精神科门诊、学校心理老师、社区社工……”
他一条条列,“还有如何开口跟身边的人说‘我不太对劲’。”
法务补刀:“以及明确节目不是危机干预热线,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仍须优先联系当地救援系统。”
“明白了。”
江不惊抬手,“总结一下你们的意思”
他掰着手指头:
“我们要在不把节目做成政教频道的前提下,
正经讲一集‘怎么求助,不要只来找我们’?”
运营小甜甜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行。”
他说完这句,自己都惊了一下居然答应得挺痛快。
因为他很清楚
那天夜班 NPC 的那句“最后一次”,
已经把“我们能做什么”的现实,赤裸裸摁在他们脸上过一回了。
二、小破工作室的策划会:我们不要说教课
出租屋。
江不惊、白悠悠、顾行围着一块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白板,开起了他们这档节目罕见的“严肃策划会”。
白板上写着几个大字:
【安全提示特别篇
不能无聊
不能假笑
一定要讲清】
“我最怕的就是开成一个电视台式宣讲会。”
江不惊拿着马克笔,“什么‘生命可贵,请拨打热线’那种。”
“那你打算怎么开?”顾行问。
“先把我们的废话权用满。”
白悠悠抢答,“开头直接说:‘这期可能有点无聊,但你最好别划走。’”
她在白板上写:
【标题暂定:
《安全提示,别急着划走》】
“不错。”江不惊满意,“有我们节目的味儿。”
“内容结构呢?”顾行很专业地问题拆解。
他在白板另一边写:
我们是谁 / 不是谁
什么时候需要“认真求助”
可以找谁 / 怎么找
你可以对别人做什么
不完美的现实 & 宽恕自己
“第一部分我们是谁 / 不是谁。”
顾行解释:“要讲清楚你们是一个深夜节目,不是急诊室;你们能做的是陪聊和提供小小动力,不能替代线下专业干预。”
“这个我来。”
江不惊举手,“我来把自己说得‘没那么伟大’。”
“第二部分什么时候需要认真求助。”
顾行说,“就是说清楚:从‘偶尔想死’到‘有具体计划’之间,是有区别的。”
“我懂。”白悠悠点头,“就是我们项目那条:‘想法阶段’ vs ‘行动阶段’。”
“可以用类比。”
江不惊挑眉,“比如从‘我真不想上班’到‘我已经写好辞职信明天就要交’。”
“差不多这个意思。”顾行笑。
“第三部分找谁 / 怎么找。”
“这里我建议列一个‘能量消耗梯度’。”
他写:
【 先找身边可信任的人(家人、朋友、老师、同事)
如果说不出口,可以用文字 / 转发 / 录音
可以尝试学校心理老师 / 公益热线 / 心理咨询
高危时刻,优先紧急电话 / 医院急诊】
“但我们不能具体报真实热线号码。”江不惊想起平台法务,“那就统一说‘当地热线’。”
“可以。”顾行点头,“重点是让大家知道‘求助’这件事是有很多层级可以选的。”
“第四部分你可以对别人做什么。”
“这个我要重点画个圈。”
白悠悠抢笔,“因为不少人看完节目会把自己变成‘临时心理老师’。”
她写:
【你不是对方的医生,你可以:听他讲完陪他去看医生 / 老师帮他查资料在他犹豫时说一句:“要不,我们先去看看?”】
“你不能:”
【许下‘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这类你做不到的承诺一个人扛下‘只要你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这种双人誓言】
“这两条……”
江不惊看着那行“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心里有一丝麻。
白悠悠轻轻看他一眼——双方都没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第五部分不完美的现实 & 宽恕自己。”
顾行说,“我要在这里讲一句很重要的话”
“不是所有努力拽住的人,都能留下来。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最坏的结果
请不要只剩下‘都是我没做好’。”
“这段必须好好讲。”江不惊立刻点头。
“你讲的时候,我负责在后面敲木鱼。”白悠悠小声道。
“你这是想把现场搞成法事。”他扶额。
三个人一边互相损,一边认真把每一块拆成可以讲给观众听的话。
白板上密密麻麻写了一片:
【我们不替代医生 我们不是热线 我们只是深夜值班室你不是专业人员 但你是证明他存在过的人】
“好了。”
最后,江不惊放下笔,“今晚就按这个来。”
三、特别篇开场:先把话挑明了
晚上八点,直播间。
标题明显不一样:
【《社畜不想死》 · 安全提示特别篇】
这期有点严肃,但你别急着划走
刚开播,弹幕照例先吐槽:
【看到“安全提示”差点先划走】:标题自己会拆台。
【今晚不搞笑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是不是上次便利店那位事件之后的平台要求】:你看我多懂事。
“对。”
江不惊一上来就诚实,“这期确实是平台要求的。”
“平台、心理老师、我们仨,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他们说 你们节目既然已经把那么多‘不想死’、‘很想死’、‘勉强活着’的话讲出来了,那你们得负责任,把**‘往哪求助’**也讲清楚。”
他摊手:“我觉得这要求不算过分。”
弹幕:
【平台罕见做了件对的事】:我支持。
【那今天我们就是来上课?】:困了。
“不完全是上课。”
白悠悠漂浮在一旁,“你可以理解成——我们把平时藏在角落的‘注意事项’,集中拿出来讲一遍。”
“讲完之后,以后每次遇到类似情况,我们就可以说‘你去翻那期特别篇’。”
“也方便我们偷懒。”江不惊补刀。
顾行在小窗里笑:“学会复用。”
“那我们先从第一件事讲起 我们是谁 / 不是谁。”
江不惊深吸一口气:
“我们是一个深夜直播节目。”
“我们能做的 是陪你聊天、听你吐槽、跟你一起骂系统、一起数十口呼吸、一起给自己留一点点东西。”
“我们不能做的是代替医生、老师、热线、家人做决定。”
“你可以把我们当作”
他想了个比喻,“深夜道路旁的一个‘小卖部’。”
“你累了,可以在这歇一会儿,喝口水,坐一坐。”
“但你绝对不能把我们当成急诊室。”
“如果你腿断了,千万不要说‘没事,我先去小卖部坐会儿就行’。”
弹幕笑疯:
【这个比喻我记住了】:小卖部不能打石膏。
【我好像之前真的把你们当急诊室】:惭愧。
“所以”
顾行接上,“如果你现在只是觉得‘很丧、很累、很不想面对明天’,那我们在这里陪你聊聊,可能是有用的。”
“但如果你已经出现了非常具体的结束计划”
他语气变得认真:
“比如你已经准备好地点、时间和方式;
比如你已经开始处理后事;
比如你在思考‘发不发最后一条动态’。”
“在这种情况下,你第一步,不应该是打开我们直播间。”
“你应该先拨打当地紧急电话 / 求助热线,或者联系身边的成年人 / 医生 / 老师。”
弹幕安静了一会儿。
有人发:
【我刚刚一瞬间想关掉直播】:这话比“谢谢你来找我们”更诚实。
【那天我就是边想边刷你们】:现在想想有点后怕。
“你当然可以在之后来找我们。”
白悠悠说,“你可以来跟我们吐槽‘医院走廊有多难熬’、‘热线上的志愿者有多啰嗦’。”
“你可以骂他们,我们可以陪你骂。”
“但在真正要命的那一刻”
她很少这样一本正经:
“拜托你先找那些
真正能把你从窗台边拽下来的人。”
“我们在屏幕这头,手太短。”
四、什么时候该认真求助:从“想法”到“行动”的分界线
“第二个问题 什么时候该认真求助?”
顾行拿出了他专业的一面,但努力压缩术语,让话听起来像人话。
“很多人会说:‘我也有过想死的冲动,但又不是真的想去做。’”
“这叫 被动死亡幻想,简单说就是:觉得活着很累,但没有具体行动计划。”
“还有一种情况,是你已经在 主动准备。”
“比如 开始频繁查某些危险信息;”
“比如 开始分配自己的东西、写类似遗书的东西;”
“比如 在心里已经计划好‘哪天、在哪里、用什么方式’。”
“如果你已经到了第二种”
他直视镜头:“就请你务必把这当成一个‘疾病信号’,而不是性格问题。”
“就像你发高烧到40度,不会说‘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发烧’,而是会考虑去医院。”
弹幕刷出一片【40度懂了】:
【我原来以为自己“矫情”】:现在知道是“烧高了”。
【谢邀,我在准备分配自己的书】:我先去把箱子封起来。
“我知道你们里有人,会说‘我既没有心情去求助,也没有钱看医生’。”
顾行点点头,“现实困难非常真实。”
“但在你有能力做到的范围内”
他缓缓说:
“能往外伸手,就先伸一伸。
伸出去的是一只手,
接住的可能是一个人、一群人、一整套系统。”
“这手你伸不伸,是你最后的权利。”
“我们能做的,只是一次次提醒你 你有这个权利。”
五、“我该找谁?”从最小成本开始
接下来,是观众问得最多的问题:
【我该找谁?】
【我跟家里说不出口。】
【我怕老师不信。】
【我朋友也很丧,我不想给他添负担。】
“所以我们把‘求助对象’分了个级。”
江不惊打开一张手绘示意图,画得跟小学生科学课一样:
【求助能量消耗表】
最外圈写着:
【A:最低门槛 匿名 / 在线】
“比如发匿名树洞,比如打匿名热线,比如给我们写留言。”
“这一步的作用,是让你相信‘有人愿意听你说’。”
“中间一圈写着:
【B:中等门槛——熟人 / 老师】
“比如跟同学、朋友、老师、同事说一句——‘我最近状态不太好,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这一圈的作用,是让你不再完全一个人扛。”
“最里圈写着:
【C:高门槛——专业系统】
“比如医院精神科门诊、学校心理咨询室、社会心理服务点。”
“这一步很难,因为你要承认:‘好像不是我一个人靠意志力就能扛过去了。’”
“但它是——最有可能对你的生命安全产生直接影响的。”
弹幕看得一愣一愣:
【原来可以分阶梯】:我总以为要直接去医院才叫“求助”。
【我目前在A层徘徊】:匿名喷完就关手机。
【我好像迈过B了】:跟老师说了“我有点不对劲”。
“那具体怎么开口?”有人问。
【每次我想说的时候,嘴都会软掉。】
“来,顾老师给你写段台词。”
白悠悠提议,“我们节目特色之一:提供可复制发言。”
顾行笑了笑,真写:
【跟朋友:
‘最近我有点撑不住了,
不是想吓你,
但我真的需要有人听我说两句。
你有空吗?哪怕只回我一个表情也可以。’】
【跟老师 / 心理老师:
‘老师,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有时候会有点严重的想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能不能约个时间聊聊?’】
【跟家人:
‘我最近有点不对劲,
可能需要去医院 / 咨询看看,
我自己有点害怕,
能不能你陪我一下?’】
“你可以一字不改地照抄。”
江不惊说,“也可以只抽取一句。”
“比如‘我有点撑不住了’、‘我自己有点害怕’。”
“这些话的共同点是看上去不酷,但是真话。”
弹幕:
【我刚刚复制了一句到备忘录】:准备留着。
【我打算下周跟辅导员这么说】:希望他听得懂。
【谢谢你们替我把‘嘴软的部分’写出来】:我真的说不出口。
六、“那我能为别人做什么?”别把自己变成“人形热线”
弹幕里另一波人开始问:
【如果是我朋友有这种想法呢?】
【我该怎么劝?】
【我怕自己说不好反而弄砸。】
“首先”
顾行认真,“请你记住一件事:你不是 TA 的心理医生。”
“你可以很在乎他,可以陪他,但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一个人拯救他的一生。”
“你能做的事情,其实也很具体:”
他一条条说:
“认真听完他要说的东西,中途尽量不要打断、不要立刻给建议。”
“在他讲完之后,说一句‘你愿不愿意,我们一起找个人再聊聊?’”
“你可以帮他查热线电话、挂号流程、找咨询资源。”
“如果你知道他已经在做危险准备,你可以 在安全前提下,帮他把锋利的东西 / 药物暂时移开 / 让其他人知道情况。”
“你也可以在很简单的层面上提醒他‘我在这儿,你不是一个人’。”
白悠悠在旁边加了几条“不该做的”:
【不要:对他讲‘你想太多了’用‘比你惨的人还多着呢’压他许诺‘只要你不死,我就……’那种你做不到的事】
“尤其是最后一种。”
她微微皱眉,“很多人很容易说这种话”
“‘只要你不死,我就永远不离开你。’
听上去很感人,
实际上是
给双方加了一个非常沉重的锁。**”
“我们更推荐的版本是”
她想了想:
“‘不管你最后做什么决定,
至少现在这一刻,
我会陪你去看医生 / 找老师 / 打这通电话。’”
“这是具体可执行的。”
弹幕有人发了【泪目】:
【我以前真的对朋友说过‘你死我也死’……】:现在觉得有点害怕。
【谢谢你们替我修正版】:以后我用最新版。
“如果有一天”
顾行补充,“你已经尽力陪伴了,也陪TA去看医生了,但最后事情还是往你最不想的方向走。”
“请你记得:你不需要为整个世界的失败负责。”
“你可以难过,可以崩溃,可以去咨询,可以痛哭。”
“你可以说:‘我是不是那天少说了一句这是人类都会有的反应。”
“但你也要知道”
他轻轻说:
“真正把一个人带到那个悬崖边的,
从来不只是一个朋友说得不够好,
而是一整套疾病、环境、系统。
你在那条路中间已经伸过手。
这件事,是永远值得被记住的。”
直播间静了很久。
直到有人慢慢打出:
【那我可以允许自己难过,但不用一辈子骂自己吗?】
顾行点头:“可以。”
七、镜头外:几个角落收到这期“安全提示”
这期“安全提示特别篇”,比往常更长,也更沉。
但它砸出去的波纹,悄悄拍到了几个本来不会连在一起的角落。
1. 小城便利店
H-011把直播放在收银台下面,耳机只戴了一只。
听到“你可以跟店长说一句‘我有点撑不住了’”那段时,她下意识冷笑了一下
“我店长只会说:‘实在不行你就辞职。’”
可听到“你不需要一个人承担‘没拽住’的全部责任”那部分时,她突然有一点轻松。
因为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另一个问题——
“我奶奶要是哪天不在了,
我是不是就可以轻一点?”
这个念头她没跟任何人讲过,甚至不敢在弹幕里写。
但顾行那句“这不是性格问题,而是疾病信号”让她第一次有了一个新词可以给自己用:
【“可能,是病。”】
她试着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下这三个字,又默默删掉,最后只留下一行:
【找时间,去看一次医生。
先问问能不能分期。】
哪怕只是个烂计划。
2. 外卖小哥阿海
阿海送完夜宵,停在路边听完了后半场。
特别是那句
【“你不是TA的医生,你可以陪他去看医生。”】
让他想到那晚给高中生留的那张纸条。
他一度在想:“我这么写,会不会给别人增加负担?”
现在,他终于有一点底气:
【“我只是提醒她:可以先活到明年。
不是叫她永远不要倒下。”】
第二天,他往骑手群里发了一条匿名建议:
【各位,如果有顾客在备注里写一些很丧的话,
我们不用一定去“劝”,
但可以适当写一句:
“辛苦了,记得吃饭。”
这句话很俗,
但有时候能让人多数两口呼吸。】
群里先是刷了几条【哈哈哈】,后来有人补了一句:
【我昨天就遇到一个写“活着好累”的备注。
我回了一句:
“那我们先把这顿吃了。”】
没人知道,这些骑手敲出来的字,也被某个系统默默记了一笔。
3. 教室后排的“赖着不走椅”
年轻班主任把这一期的重点几个句子记在本子上:
【“你不是TA的医生”
“你可以陪他去看医生”
“伸出去的是一只手,接住的可能是一个系统”】
下一次班会课,他没有放课件。
他只是指了指教室后排那把椅子:
“你们有人已经在下面写了一些话了,我有看到。”
“我不会去擦,也不会去拍照放家长群。”
“我只想补一句——”
他把粉笔敲了一下黑板:
“如果哪天你坐在那儿,
觉得‘我是不是只是在给别人添麻烦’——
请你记得——
班主任的工作,
本来就包含‘被你们麻烦’。**”
底下有人笑出声:“老师你怎么留这么接地气的台词。”
他也笑:“我台词都是偷来的。”
那天,有个平时安静到几乎隐形的学生,终于在下课后走到他面前,小声说了一句:
“老师,我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他说完这句,脸红得发紫,眼睛却亮了一下,好像终于在空气里找到了一个可以喘气的地方。
班主任想起直播里的台词,努力压住自己想立刻开导的冲动,只是说:
“你愿意,我们找个时间,慢慢聊聊。”
“你也可以先写在纸上。”
“我会看完。”
这就是他能做的。
4. 那个小城女生
那位被阿海纸条安慰过的高中女生,这天晚自习后靠在宿舍床上看了剪辑版。
看到“你可以跟老师说‘我最近状态不太好’”那段时,她在本子上写:
【‘老师,我可能有点病。
不是发烧,是脑子那种。
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去看一看。’】
她看着这几句话,看了很久,最后找了一支颜色最淡的笔,把“病”字轻轻描了一遍。
还没准备好发出去,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离那一步,近了一点点。
八、尾声:我们不是安全网,但可以打手电筒
这期“安全提示特别篇”播完后,弹幕比以往少了几个“哈哈哈”,多了很多“原来可以这样”“我打算试试”。
后台数据上,平台注意到一个有趣且复杂的变化:
【节目播出后的72小时内:
平台心理援助热线来电量轻度增加
“如何去精神科看诊”相关搜索词上升
部分高危关键词的匿名发帖量上升,
但同时“求助”“看医生”等字样也同步出现】
风控部的经理看着这份数据,心情很微妙:
“你说这算是风险增加,还是安全感增加?”
心理机构代表看完笑了笑:
“算是‘真话增加’。”
“之前那些想法也在,只是没人说而已。”
地府那边,白判把这期节目归档到“关键节点”里。
天界观察员在评语栏里写:
【项目组首次系统性阐明“人鬼节目边界”。
积极影响:
减少观众“把节目当唯一安全网”的倾向;
鼓励现实世界的求助行为;
为后续评估失败案例时,提供“自责减免因素”。】
白悠悠看着这条“自责减免因素”,忍不住笑了一下:
“原来连‘别太自责’都能被写进条款。”
“当然。”白判淡淡,“不然,你们迟早先被自己压垮。”
出租屋里。
江不惊关掉电脑,整个人晃晃悠悠地靠在椅背上:“今天,感觉像做了一次体检报告说明会。”
“不过你这次说明会的水平,比我生前公司那位医生好。”
白悠悠盘腿坐在桌上,“至少你没说‘少熬夜多喝水’。”
“我说的是‘少自己扛,多找人’。”他笑。
“你觉得,我们今天这一集有用吗?”
他还是忍不住问。
顾行收着麦克风,想了想:
“从逻辑上说 真正会用到这一集的人,可能在最崩溃的时候根本记不住我们讲的流程。”
“但有两个可能会留下的东西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一是 那句‘我们不是急诊室,你需要找可以拽住你的人’。”
“二是 那些开口的样板句。”
“也许某一天,某个人要打字说‘我有点撑不住了’的时候”
他轻轻说:
“脑子里会闪过我们今天写的那几个版本,
从中挑一个,
附在自己名字后面发出去。**”
“那就够了。”
江不惊点点头:“那我们下一期,可以回归垃圾建议了。”
“可以。”白悠悠打了个哈欠,“但我们垃圾建议里,以后要多带一句‘有空可以去看看医生’。”
“听起来像促销。”他吐槽,“‘有情绪困扰买一送一,附赠专业建议’。”
“你要真敢这么打标语,平台会先封了你。”顾行笑。
他们又像往常一样互相损几句,把今晚的沉重慢慢稀释开。
灯光暗下来,出租屋重新变成那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房间。
只是白板上,那几个没擦干净的字,依旧隐约可见:
【我们不替代医生,我们不是热线,我们只是深夜值班室,你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你可以是:“我们先去看看?”那句话。】
最后,江不惊拿起笔,鬼使神差地在角落补了一行小字:
【写给:正在看这期回放的人
内容:
如果你看到这里,
说明你至少还愿意花几十分钟,
听一堆人啰里吧嗦。
这本身,
就已经是
你还想活一点点的证据。】
写完,他自己看着那行字,笑了一下:
“行,那今晚就到这儿。”
白悠悠在一旁补了一句:
“明晚继续开门,
给大家留一小口
也给下一位留一小句。”
夜深了。
某个便利店灯还亮着,某个教室“赖着不走椅”下面又多出几行小字,某个外卖小哥在路口等红灯时偷数十口呼吸。
而一个深夜直播间的灯,还会照常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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