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帮《山上有剑仙》第4章 江湖儿郎先喝酒
春分已至，天气渐暖，雨水也开始稀稀拉拉地乱下起来
“前两日出门时，天上乌云密布，你不细看，出门一刻钟不到便大雨倾盆，前一日你长了记性，先把伞带上了，结果艳阳高照，你提了一天的伞，结果临了还把伞给落下了，今日你就站这，顶着这天瞧仔细咯，啥时候瞧明白了，啥时候来找我！”一个身材颇为肥胖的矮个子中年男人气冲冲地说完便转身离去，剩下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清瘦小伙傻愣愣地站那望着天。
一位两鬓斑白，身着老旧儒家长袍的老者和一位腰间挎着一把木剑，肩上斜挎有一包裹，手上还提着两个大包袱的少年郎正好瞧见了这一幕。老者微微对着清瘦小伙笑了笑，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见老者对这位小伙这么友善，他便也毫不吝啬地咧开嘴朝着他笑了起来，两颗虎牙熠熠发光。
小伙似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便将视线从天上移到了地下，看见了这两个友善的爷俩，有些奇怪，但也还是微笑着回应了一下，然后便接着瞪大眼睛，抬起头继续盯着那天空看。
这友善的俩人自然是从白汀村里出来的说书先生刘川云和那要寻剑仙的石心了。俩人从白汀村中出来后，刘川云便想去附近的黄沙镇上采办些东西，石心不知怎的突然自告奋勇地说他来带路，然后便带着刘川云走进了这座山里，说是走这条路要快上不少，不曾想二人竟在这耽搁了两个多时辰都还没走出去，屋漏偏逢连夜雨，二人不知怎的又误入了一片竹林，这才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石心看着从头到尾都微笑前行，不曾有一丝不悦的说书先生，心中有些愧疚地说道：“先生，对不起，这个路是之前村里的大力跟他的朋友么说的时候我听到的，没想到会带你迷了路。”
说书先生笑了笑道：“无妨，而且此处也颇有意思，没想到白汀村附近竟还有这么一处所在，真是妙哉。”
石心一脸疑惑地看着刘川云，刘川云转过身来，摸了摸石心的脑袋，轻声道：“刚刚见着的那两位可不一般，我们现在所处的竹林暗含五行阵法之妙，若参破不了，可能我们要一直在这绕着走咯。”
石心啊了一声，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出村，便已经到了江湖，这江湖怎得才开始就这么不讲理，对新朋友怎么能这么个待客之道呢？石心有些慌张，他紧跟着这位依旧面带笑意的先生，不安地问道：“先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刘川云微笑道：“无妨，我们回去找刚刚那两位朋友问问便是。”说着便带着石心返程，再次看见了那位瞪大眼睛望着天空的白色锦衣青年。刘川云对着他抱拳问道：“这位小友，我俩在这山中迷了路，徘徊甚久，现已是口干舌燥，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进你家中讨碗水喝？”
清瘦小伙，没有低下头来，仍旧抬着头言简意赅地回道：“不太方便。”
刘川云倒也不恼，只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友可曾看明白了？”
清瘦小伙有些泄气道：“看不明白，明明有时候早上瞧着还万里无云，但没有两个时辰又乌云滚滚了，我又不是那施云布雨的龙王，哪能真把天气瞧得这么通透。”
刘川云笑道：“是这个理，那你为何还纠结于天气呢？是否是因为别的原因惹了人生气才被人罚着在这看天气呢？”
小伙开始双眼还有些茫然，思索了一番后，猛的一拍额头，恍然道：“是哩是哩，先生怎么会真的让我瞧天气呢？”然后他便兴冲冲的准备往竹林深处去，走了几步又拍着额头返回来拉着刘川云说道：“多亏了你啊，你们要喝水对不对？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我家先生，小子，你可要跟上啊，跟丢了我可不回来找你。”石心赶忙紧紧地跟着他俩，不敢有一丝大意，这要丢了，可就真的要曝尸荒野了。也不知那小伙子做了些什么，竹林似是在往两处避开一般，曲径通幽，几人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一处竹楼前，竹楼门口立有一石碑，碑上只写了三个字“小竹楼”。 竹楼此时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光景，竹楼确实不算大，约莫是普通人家一进院的大小，单单就外观而言，精致典雅，瞧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再暴躁的性子相信来到这也能平复不少。
在石心二人打量着竹楼时，清瘦小伙已经到了竹楼门前，轻轻扣响了房门：“先生，我观那天已是有些感悟，也知晓了自己错在何处，特来向先生请罪。”
不曾想竹楼里的那位竟是直接大声骂道：“就你小子那破悟性，能知晓个屁，不就是你带来的客人告诉你的？还想着来邀功呢？还不赶紧请那两位客人进来？”
清瘦少年干笑了两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便推开了房门，对着两位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老先生，你们请进。”
刘川云倒也没客气，点了点头，便带着手提大包小包的石心走了进去，清瘦少年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外。竹楼内摆放颇为简单，却与这竹楼甚是相宜，似是一件小小的摆件都暗含了大道一般，让人一入此楼便心湖平静，神识清明，实是妙哉。这些对于初入茅庐的石心来说，太过难懂，他只是觉得来到这里后，开始迷失竹林的不安早已远去，似是还感受到了万物的吐息，却不甚真实，然后就是觉得此时站在茶几前对着他们微笑的矮小中年胖子有些难看，其他便没什么了。
矮小的中年胖子样子虽是有些不堪，言行举止却十分得体，当然这是对刘川云二人而言，对他自家的学生那自是与“得体”二字无甚瓜葛了。双方入座后，中年胖子主动开口道：“在下姓柳，单名一个业字，闲来无事读了几本书，本无字，便临时起意，以‘春潜’为字。我那学生则姓祝，名节高，今年才十四岁，个子却是不小，也不知是不是该取名个高才对。”石心听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祝个高，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高，所以要祝学生个高？柳业以为石心是被自己诙谐的语言逗笑了，便对石心好感倍升，对着石心问道：“这位小友，可否方便透露你的名字？”
石心赶忙收住自己的笑声，看了眼说书先生，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道：“柳先生，你好，我叫石心，石头的石，开心的心。”
柳业默读了两声，然后笑道：“虽是简单，却合大道，好名字。”说罢，便将视线放在了刘川云身上。
刘川云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刘川云，无字，感谢柳兄的茶水，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柳业笑道：“茶水而已，刘兄不必放在心上，不知刘兄和石小兄弟是因何至此啊？”一问到这，石心就忍不住了，肚中太多苦水，必须一吐为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柳业说了一遍。刘川云也没有打断石心的倾吐，举起茶杯又品尝了一番，在石心讲完后还给石心递过去了一杯，示意他润润喉。柳业听完石心的讲述后哈哈大笑，不知是因为石心讲述得好笑，还是因为知晓了这二人并无恶意。石心喝完手中的茶，放下杯子，惨兮兮地望着柳业，我们都这么惨了，你还笑得出来?柳业似是看出了石心心中所想，又笑道：“小兄弟，不用担心，今日天色已晚，你们这会儿下山也赶不到镇上了，如不嫌弃的话，今晚上就在我们这先住下吧，明天一早我再送你们下山如何？”石心听完，有些雀跃，但还是看向了旁边的说书先生，但是还没有看见先生点头，他便突然头晕目眩，然后倒在了桌上。
刘川云神色淡然，似是早已料到，只见他淡淡开口道：“正如石心所说，我们只是寻路不得，并无恶意。”
柳业眯了眯眼，看不出情绪，冷声道：“我如何能信你？他寻路不得，你却不见得能轻易入这迷阵中。”
刘川云微笑道：“这段时日养尊处优惯了，一时大意，有何问题，我若有歹心，你那弟子回不来。”
柳业眼睛眯起，眼中冷光泛出，刘川云脸上古井不波，似是在与友人交谈一般，好生自在。最终柳业还是败下阵来，爽朗一笑道：“兄台好心性，我打是打不过你的了，你是君子可得守信。”说罢他便拍了拍掌，刚刚还趴在桌上的石心，就揉着眼睛起来了，他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位老江湖，疑惑地问：“我怎么睡着了呢？”
柳业哈哈大笑，刘川云笑而不语。
不知不觉，申时已过半，到了该进食的时间，柳业尽地主之谊，与学生做了几道拿手好菜，摆上了几坛深藏多年的剑南春，邀请刘川云与石心共享，当然这酒石心是无福消受的了。主客分桌而坐，那方才十四岁的少年祝节高则硬是要跟石心挤在一张桌上，柳业见了也只能摇头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与刘川云边饮酒边谈诗赋，柳业只读了几年诗书是假，才识浅薄是真，因为他读书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刘川云无字是假，学识渊博却是真，这二人相谈倒也颇为融洽。
另一边的石心和祝节高倒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祝节高拉着石心便是一顿问候，名字，年龄，甚至有无婚配都打听清楚了，当他听到石心说他要去找那剑仙踪迹时，不知怎的就欢欣雀跃了起来，跳出桌前，跟自家先生说道：“先生，这石兄弟与刘先生原来是为了寻找那举世闻名的剑仙，弟子不才，觉着刘先生与石兄弟是客人，现在我们知晓了他们的出行的目的，怎么也得为这两位献出一点心意才是。”
柳业扶须笑道：“徒儿所说甚是，既然你已说出来，想必心中已有计较，你就说说看，我们应当如何相助才是？”
祝节高一本正经地说道：“世人皆知，那剑仙最喜豪饮，若想见剑仙，首先我们得有那如江海般的酒量才是，不然还未见面，便已失了先机，况且石小兄弟至今还未饮过酒，这实在是不应该啊，所以弟子窃以为，我们应该趁着今天这大好的机会，将石小兄弟引入‘酒道’才是，所以恳求先生也送我们几坛剑南春，让我帮帮石小兄弟。”
柳业哈哈大笑：“准了，你好生教教石小兄弟。”祝节高狗腿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抱了两坛酒下来，不由分说便给自己和石心倒满了一杯。酒杯盛满，四人举杯，两位老江湖一饮而尽，风轻云淡，一位小江湖急不可耐，满饮一杯，一位小夯货，拘谨地小小尝了一口，便觉辛辣无比，真不好喝，但是看见其他几人都已喝完，只好硬着头皮“慷慨”饮尽，然后便满脸通红地不住咳嗽。柳业和祝节高看着石心的窘态大笑不已，刘川云则面容平静，看不出情绪。柳业给祝节高使了个眼色，祝节高心领神会，边帮忙拍着石心的后背，边说道：“石兄弟，没事，刚开始会有点儿不适应，后面习惯了你就知道这酒的迷人之处了，为了你以后能顺利地见上剑仙，来，咱继续。”祝节高说罢，便又为石心满上了一杯，石心看了眼刘川云，然后便硬着头皮又喝了一杯，后面便是反复地举杯，吃菜，举杯，吃菜。
初入江湖的石心这晚喝得酩酊大醉，吐得辛苦，却依旧没找到酒的迷人之处。
第二日石心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乱石堆中，吓了一跳，好在看见了端坐在旁边的刘先生，这才没乱了神。他不解地问道：“刘先生，我们昨晚上不是在刘先生和祝节高的竹楼里睡的吗？”
刘川云回答道：“这里便是竹楼。”石心惊讶地张开了嘴，刘川云接着说道：“昨日那两位是这山中的精怪，一位是柳树所化，一位是竹子所化，见我二人并无歹意，便送了我们几坛好酒，然后便将幻术撤了去，你不用太过惊讶。”
石心听完便没再放在心上，一个是因为初生牛犊，另一个便是因为未见江湖险恶，只当这种因缘际遇是寻常之事，却不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刘川云看着有些恍惚的石心，问了句：“酒好喝吗？”
石心想起那酒味便忍不住又想吐，他脸色苍白地不停摇头，然后小声问道：“先生，您爱喝酒吗?是不是走江湖的人都要喝酒啊？”
刘川云微笑道：“我不讨厌，却也不喜欢，想喝时便喝，不想喝时便不喝，酒嘛，不是江湖人都要喝，但是江湖人却必定都是喝过的，昨晚上没拦着你，便是要你自己体会，自己的江湖应不应当酒壶常伴，你昨日已是喝过酒，从此便是江湖儿郎了，你的江湖你自行抉择便可。”
石心细细地回味着刘川云的话，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他知道的只是，酒，真的不好喝！
柳业站在山上看着山下的两人怔怔发神，祝节高站在身后微躬着身，不发一言，片刻后，柳业回过神来转过身对祝节高说道：“昨日你请求送酒的主意不错，缘是结下了，就是不知道是否是善缘了，两年后你再下山去找那姓石的吧。”祝节高低头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