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康复训练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味。
苏见月咬紧牙关让左手握住橡胶球，可球体只停留一瞬，随即又滑落了。
第五十七次失败。
理疗师林医生蹲下身捡起球，语气温和：
“今天先到这里吧。神经恢复需要时间，不能急。”
苏见月盯着自己那只无力垂落的手。
这只手曾经能在空中高速旋转时精准抓板，现在却连一颗橡胶球都握不住。
“明天继续。”她说着，用右手撑着器械站起来。
第二天上午的康复评估倒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林医生对照着最新的肌电图，语气里透着欣慰：“神经传导速度恢复了百分之四十。”
“照这个趋势，再坚持两个月，常生活应该没问题了。”
“那训练呢？”苏见月立刻问。
医生顿了顿：“滑雪对腕部力量和精细控制的要求很高，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这句话让苏见月的心里泛起希望。
也许，也许真的还有机会。
下午的训练课上，她比平时更用力了些。
左手握住1公斤哑铃，手臂颤抖着抬起，再放下。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了。
“见月姐！”许晚晴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苏见月动作一顿，哑铃“哐当”掉在地上。
许晚晴穿着一身运动服，气色红润，脚步轻盈得像是从未受过伤。
她身后站着陆凛声，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纸袋。
“我今天刚做完最后一次复查，”许晚晴走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医生说完全康复了！肌力测试甚至比受伤前还好！”
她说着做了个轻快的转体动作，脚踝灵活，姿态轻盈。
苏见月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左手在身侧悄悄握紧。
“不好意思！”许晚晴突然捂住嘴，眼神里浮起歉意，
“我光顾着说自己了。见月姐，你的手怎么样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陆凛声走上前，把纸袋放在器械台上：“晚晴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太高兴了。你别介意。”
又是这句话。
苏见月忽然想起四年前那次队内选拔赛，
许晚晴在赛前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能量饮料，黏腻的液体泼满了她的雪服。
当时陆凛声也是这样说的：“晚晴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好像只要说这句话，所有的冒犯和伤害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原谅。
“我没事。”她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
许晚晴立刻笑起来：“那就好！凛声哥，我们请见月姐吃顿饭吧？”
“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康复餐餐厅，营养搭配特别好。”
陆凛声看向苏见月，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点了点头，刚好医院的菜也吃腻了。
傍晚的街道人来人往，许晚晴一直在说她多么期待重返赛场。
苏见月沉默地听着，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狰狞的手术疤痕。
就在他们走到十字路口，准备过马路时——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骤然炸响！
苏见月下意识转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完全失控，直直朝她撞来。
然后许晚晴的手突然伸了过来，狠狠地推在她左侧肩膀下方，
拇指甚至刻意按进了她左手腕的伤处。
一阵剧痛袭来！
苏见月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左手本能地撑向地面。
手腕在撞击中发出沉闷的响声，疼痛像电流般窜遍整条手臂。
“砰！”地一声巨响。
许晚晴被轿车撞上了，鲜血迅速从她身下漫开。
尖叫声四起。
苏见月瘫坐在地上，左手腕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她看着陆凛声猛地冲过去，跪在许晚晴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晚晴！”他的声音撕心裂肺，“叫救护车！”
路人全都围了过来，有人打电话，有人蹲下来问许晚晴要不要紧。
苏见月全都听不见，
她只是看着陆凛声把许晚晴抱在怀里。看着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绝望。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过来，陆凛声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闭前，
他终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中的担忧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