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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顾清莞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叫来同科室的小李。
“你去后勤处打听一下,沈郁这几天请假去哪了。是不是回老家了。”
小李是个机灵鬼,去了不到半小时就跑回来了,脸色古怪,欲言又止。
“顾主任……”
“吞吞吐吐什么?说。”顾清莞正在看X光片,头也没抬。
“那个……后勤处的老张说,沈事没请假。”
“没请假?那是旷工?”顾清莞眉头一皱。
“不是……”小李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了下去,“是调岗。调令上周就下来了,他前天办完的手续,档案都提走了。”
“调岗?”
顾清莞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团黑渍。
“调去哪了?”
“西……西北。”小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说是去最偏远的那个‘死亡谷’边防哨所,做驻站后勤。那是咱们军区条件最艰苦的地方,一般没人愿意去,他是主动申请的。”
西北。
死亡谷。
那地方顾清莞听说过,方圆百里无人烟,只有风沙和狼群,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
他疯了吗?
为了躲她,宁愿去那种鬼地方受罪?
“顾主任,还有个事……”小李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老张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是沈事清理办公桌时留下的,让您……帮忙扔了,或者看着处理。”
顾清莞一把抓过信封。
拆开。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录取通知书。
「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进修班录取通知书」
时间是五年前。
也就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年。
信封里还夹着一张折起来的信纸,上面是沈郁当年的字迹,写着放弃入学的申请草稿。
理由那一栏写着:因照顾家庭,自愿放弃。
顾清莞盯着那张纸,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记得那年,沈郁确实提过想去京市学画画。
她当时怎么说的?
她说:“学画画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我刚升主治,正是忙的时候,你要是走了,家里这一摊子事谁管?异地恋最容易出问题,你要是去,我们就分手。”
于是,他没去。
他把这张通知书藏了起来,默默地拿起了锅铲和拖把,在这个大院里当了五年的“贤内助”。
原来,他不是没有才华,不是平庸。
是为了她,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而现在,他把这张代表着他牺牲和爱意的通知书,扔给了她。
意思是:我不稀罕了。
你的家,你的爱,我曾经为此放弃的一切,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顾清莞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走了。
真的走了。
不是闹脾气,不是求关注。
是切断了所有后路,奔向了那个没有她的荒凉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