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拿着预算说明文件，刚走出电梯，迎面就碰上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刘秘书。
刘秘书手里抱着个平板电脑，见到她，脚步顿了一下，脸上依旧是那副职业化的微笑，只是眼神里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同情？还是看好戏？
“沈组长，陆总在等你，直接进去就好。”刘秘书侧身让开，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语气有点微妙，“里面……有客。”
有客？沈清辞眉梢微动。不是说时间紧，要赶在跨国会议前听简报吗？怎么还有客人在？
她没多问，点了点头，走到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进。”陆承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不出情绪。
沈清辞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的场景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陆承渊确实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文件。但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浅灰色的牌卫衣，破洞牛仔裤，脚上一双限量版球鞋，头发染成不太扎眼的亚麻灰色，正翘着二郎腿，低头专注地玩手机。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瞥了一眼，看到沈清辞，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和玩味，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戳屏幕。
这人谁？沈清辞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对陆承渊微微颔首：“陆总。”
陆承渊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又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年轻人，这才开口，语气平淡：“嗯。先坐。”他指了指会客区另一侧的单人沙发，正好和那个男隔着一个茶几。
沈清辞依言坐下，将文件放在膝上，腰背习惯性挺直。
“我弟弟，陆承宇。”陆承渊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句，算是解释了沙发上那位的存在，“在国外瞎混了几年，刚回来，没事，跑来公司添乱。”
被点名的陆承宇终于放下手机，笑嘻嘻地抬头：“哥，怎么说话呢！我这叫考察家族企业，学习先进管理经验！”他嘴上跟陆承渊说着话，眼睛却滴溜溜地转到沈清辞身上，打量了几眼，笑容扩大，“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沈组长吧？幸会幸会！我哥可难得夸人，最近没少听他提起你，把那个社区夸得跟朵花似的。”
沈清辞对他点了点头：“陆先生，你好。”态度礼貌而疏离。
陆承宇似乎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反而兴致更高了，身体往前倾了倾：“沈组长别这么客气，叫我承宇就行。听说你直播特别火？还把我们公司那死气沉沉的官号盘活了？牛啊！”他竖起个大拇指，动作夸张。
沈清辞：“……”这兄弟俩性格差得也太远了。一个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一个像咋咋呼呼的溪流。
陆承渊眉头蹙起，敲了敲桌面：“陆承宇，闭嘴。沈组长是来汇报工作的，没空听你胡扯。”
“好好好，我闭嘴，你们聊。”陆承宇举手做投降状，又重新靠回沙发，拿起手机，但耳朵明显还竖着。
陆承渊这才将目光完全转向沈清辞：“预算使用规划。”
沈清辞收回心神，翻开文件，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从追加预算的分配比例，到各项支出的具体用途和预期回报，再到下一阶段的关键节点和风险预案。她语速适中，重点突出，数据清晰，完全没有因为旁边多了个旁听者而受到影响。
陆承渊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打断问一两个细节，沈清辞都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陆承宇虽然看着手机，但手指滑动屏幕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时不时抬眼偷瞄一下沈清辞，眼里好奇更重。这女人……跟他哥说话居然这么稳？不卑不亢，逻辑还贼清楚。有意思。
不到十分钟，简报结束。沈清辞合上文件。
陆承渊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信息，然后点了点头：“思路清晰，预算分配合理。就按这个方向推进。”他看了看腕表，“我马上有个会。你先回去。”
“好的。”沈清辞起身，对陆承渊再次颔首，又向沙发上的陆承宇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走出办公室，带上门，她轻轻舒了口气。还好，只是多了个旁听的，没出什么岔子。那个陆承宇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眼神精明，不是简单角色。
她没多想，乘电梯下楼。
刚回到行政部自己工位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听到前台那边传来一阵小小的动。
“找沈清辞沈组长的？哦哦，好，您放这儿就行……哎呀，这么多？”
沈清辞抬头，看见前台小姑娘抱着一大堆东西，脚步有点踉跄地朝行政部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某知名甜品店制服的外送小哥，手里也拎着两个大袋子。
两人径直走到沈清辞工位旁，把东西放在她桌上。
“沈组长，您的下午茶。”前台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清辞，又忍不住瞟了瞟那些精致的包装袋。
外送小哥拿出签收单：“沈小姐，请签收一下。一共是十二份‘云顶秘境’套餐，包含招牌舒芙蕾、限定马卡龙、手冲瑰夏咖啡和特调果茶。另外还有两份‘总裁特别加赠’的限量版巧克力礼盒。”
“云顶秘境”？沈清辞知道这家店，原主记忆里，那是市中心最高档的甜品屋之一，据说一块小蛋糕就要几百块，平时只出现在白富美朋友圈里。十二份套餐？还有限量巧克力？
整个行政部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连赵德昌都从办公室里探出了头。
“谁送的？”沈清辞没动笔，问道。
外送小哥看了一眼单子：“下单人是陆先生，备注是……‘辛苦，聊表心意’。”
陆先生？
行政部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陆先生……哪个陆先生？”
“还能有谁？咱们公司有几个陆先生？”
“我的天……总裁送的？”
“十二份！还是‘云顶秘境’！这得多少钱？”
“何止钱！那家店平时预约都难！”
“沈组长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沈清辞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甜品袋，包装精美得像是艺术品，空气里已经隐隐飘来咖啡和甜品的混合香气。她太阳跳了跳。
陆承渊？他送的？还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方式，送到办公室？
这作……她有点看不懂了。是奖励？是拉拢？还是……另有所图？
“沈小姐？”外送小哥见她不动，又提醒了一下。
沈清辞回过神，拿起笔，在签收单上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送都送来了，拒收更奇怪。
“谢谢。”她对小哥点了点头。
小哥完成任务，礼貌离开。前台小姑娘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留下沈清辞，对着一桌子的“心意”，和整个部门或明或暗的注视。
林薇第一个凑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压低的声音都在抖：“清、清辞……陆总送的？他也太……太直接了吧！”
张晓也蹭了过来，看着那些包装，眼里直冒星星：“‘云顶秘境’啊！我做梦都想吃一次！沈组长，陆总这也太会了！”
连平时不太说话的周宇和李浩都忍不住往这边瞟。
沈清辞揉了揉额角。她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东西不能独吞，那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她站起身，提高了些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组最近加班辛苦，陆总体恤，请大家吃下午茶。林薇，帮忙分一下，组每人一份，剩下的……”她目光扫过行政部其他眼巴巴看着的同事，“分给其他还在加班的同事吧。”
“哇！谢谢沈组长！”
“谢谢陆总！”
“沈组长万岁！”
欢呼声立刻响了起来，气氛一下子从诡异变得热烈。林薇和张晓欢天喜地地开始分发，精致的甜品和咖啡被送到一个个工位，引来阵阵惊叹和道谢。
沈清辞给自己留了一份套餐，还有那两份特别的巧克力礼盒。她把套餐打开，里面的舒芙蕾蓬松柔软，散发着诱人的蛋香，马卡龙色彩缤纷，咖啡香气醇厚。
她拿起小叉子，尝了一口舒芙蕾。口感细腻，入口即化，甜度适中。确实好吃，比她前世宫里御厨做的某些点心也不遑多让。
可她现在没太多心情品味。
陆承渊到底什么意思？
她拿起那两份包装尤其精美的巧克力礼盒。盒子是深蓝色丝绒质地，系着银色缎带。她解开其中一个盒子的缎带，打开。
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颗造型各异的巧克力，每一颗都像精美的工艺品。而在巧克力旁边，还放着一张对折的、质地厚实的米白色卡片。
沈清辞拿起卡片，展开。
上面没有打印字，而是手写的一行字。
字迹瘦硬清峻，力透纸背，银灰色的墨水在米白卡纸上显得格外清晰。
只有三个字：
“甚慰朕心。”
沈清辞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卡片边缘，指节瞬间泛白。
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窗外的阳光正好斜射进来，落在银灰的字迹上，晃得她眼睛有些刺痛。
耳边，是同事们分到下午茶的欢声笑语，咖啡的香气和甜品的甜腻弥漫在空气里。
可这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三个字。
那熟悉的笔迹。
那独属于“他”的自称。
那跨越了时空、身份、生死，猝不及防砸落在她眼前的——
重逢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