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小筑里,君澜宴正低头为梨枝处理伤口,药是现成就有的,昨夜太医才开的药膏。
“所以说,你和她打了一架。”君澜宴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敢与人打架。
“我赢了。”梨枝嘴里嘟囔着,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给自己擦药的男人。
“还是一对二?”男人的声调微扬。
“我赢了。”少女的声音小了下来,眼神也开始飘忽起来,不肯与他对视。
君澜宴不再问,只平静地看着面前嘴硬的少女,眼睛里泛起了星点情绪。
是生气了吗?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梨枝想这么说,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到了男人的底线,打算收回自己的试探。
但未出口的话被一个温柔的拥抱打断了,又是龙涎香,混着些许清冽的气息甚是好闻。
梨枝不由自主小小地吸了口气。
“朕应该早早给你配好宫人的。”
君澜宴微叹一口气,明明知道她在这后宫中势单力薄,现下更是在风口浪尖上,应该更加周全些的。
梨枝怔住了,虽说她被封婕妤是阴差阳错,但不可否认她始终抱着一颗上位的心,为什么皇上会对自己那么好呢?和传闻完全不一样,是不是他私底下对所有女人都是这样的呢?
“花草苑住处有什么重要的物品吗?”
“没,大多是一些自己绣的绢帕。”梨枝回过神,将满腹心事收起,其实那些绢帕都不重要,只是她想将枕侧匣子里的东西拿来。
“那让李应派宫女去打理,可好?”
有了皇上的发令,宫人的速度很快。
梨枝望着放在桌上敞开的匣子微微有些出神。
匣子没有什么雕花和刻纹,是最普通的匣子,部分地方红漆已经脱落,这是刚入宫被分配到上林苑做事时内务府统一发放的,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原本上头还有个小铜锁,这些年过下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匣子敞开,里头的东西一览无余——几条帕子并几个荷包便是全部了。只无一例外,这些东西上都绣了梨花的图样,有些是小小的一个花苞,有些是长长的花枝,上面点缀了几朵开得正盛的梨花。
“南华……”梨枝呢喃出声,她的绣活并不好,擅长这个的是南华。
她心里念了几遍好姐妹的名字,她的朋友不多,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纵使她不是个爱倾吐心事的人,也希望能有个一起说话的姐妹陪着。
她想放任自己沉醉于思念中,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被皇后罚,现下被封了婕妤,皇后一定会猜到自己是来复仇的——这段关系得瞒着!
因着清晖阁还未清理出来,她只能明天再入住,今只能暂时和昨夜一样。
“皇上?”李应正打算吹灭室内的蜡烛,却发现皇上在思考着什么。
“朕只是觉得怎么对她,总有疏忽……”
“许是菡婕妤在这后宫中,势单力薄,每次见着时又总是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惹人心疼吧。”李应不用猜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这几皇上也就是和菡婕妤见过。
只觉得脑袋嗡嗡响,皇上可是最对女人不假辞色的人,怎么还会深夜为着一个女人在检讨自己?
君澜宴坐在床塌边脱靴的动作微顿,只觉得这话越一把将手边的靴子丢向李应,“怎么,听这话,你是也觉得心疼了?”
“这这这这奴才哪敢?皇上可莫要同奴才开这种玩笑!奴才可经不起吓!”李应颤颤巍巍跪下,只觉得这祸来的好没道理,他敢对皇上的女人有想法?更何况他一个无之人无福消受美人窝,只想专心伺候皇上,在这御前总管的位置上坐到死。
听着李应尖利的声音,君澜宴皱了皱眉,他何尝不知道李应,只是没忍住罢了,“行了,下去吧。”
“等一等,梨……菡婕妤身边的宫人你仔细些挑选,别让一些不不净的脏东西混进去了。”
李应领命退下,夜风吹过,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背后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衫。
他扶着福满的手,并不看他徒弟脸上的困惑,直直地往前边的台阶走去。
坐在台阶上李应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抬头望这满天星辰,不自觉吐露出了真心话:“菡婕妤啊,怕是有大造化咯!”
“菡婕妤真是好大的福分,皇上这样惦记她。”福满的眼睛轱辘转了一圈,半蹲在李应身前,语气微微有些试探。
“确实是有几分运气,”李应接过话头,又反应过来,刚才福满压不住内殿,怎么会知道皇上惦记着菡婕妤?
“你小子在瞎琢磨些什么?”李应甩开手,起身,只留下一句忠告在空气中,“闭上嘴,关上耳,停住手,福满别怪师傅没提醒你!”
夜色沉沉,福满仍维持着原先半蹲着的姿势,如同一座石像,久久不曾动摇。
*
“砰!”
“清和姑姑,这已经是娘娘今砸的第三套茶具了!”
“你先下去吧。”清和清退殿中的宫人,避开满地的碎片,轻手轻脚靠近皇后,拿下皇后手里高举着的茶壶,温声劝道:“娘娘,你再怎么生气,也得注意着小皇子啊。”
“那个贱婢被封了婕妤,这么大的消息本宫居然得从贤妃口中得知,清和!你好大的胆!”
“是奴才让清和瞒着您的,”清和还未开口,松圆便推门而入,手上端着碗安胎药,“现在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太医说了您得保持心情平静,戒骄戒躁。”
皇后的怒气仍未平息,“本宫前脚罚了她,后脚就她就被封了婕妤!这让后宫众人怎么想?皇上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可是这样一来,娘娘,这不就是最好的靶子吗?”松圆出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话语里满是冷漠。
清和接过话头,语气中带了些怒气:“是啊,贤妃娘娘大晚上派人来知会这个消息,可没安什么好心,娘娘要被气出什么好歹,可不就称了她的意?”
“府里来了信,句句不离娘娘和小皇子,老太爷也想看到他的重孙呢!娘娘可得注意,别亲者痛,仇者快了。”松圆不紧不慢地安慰道,将皇后的心一点一点安抚下来。
清和关上门窗,俯身在皇后耳边说道:“娘娘,不管发生什么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这个孩子出来可就是板上钉钉的嫡子!”
皇后不言语,只是眼神逐渐狠厉,她接过了松圆手上的安胎药一饮而尽。
良久。
“明库房里理些好东西出来,赏给那贱婢。”
“记住,一定得是好东西!”
紧闭的宫门将这一切都死死的拦在了凤仪宫内,暗处的眼睛却将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