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爷先是一愣,随即那股仗着泊名侯的嚣张气又顶了上来。
他指着自己被茶水弄湿的前襟,气急败坏:
“我姓高!这城西谁不知道我高文斌?陈靖玄?我当是谁,不就是镇国公府不要的那个玩意儿吗?怎么,披上这身皮,就敢来你高爷府上撒野?我告诉你,泊名侯爷是我……”
“砰!”
他话没说完,陈靖玄已经动了。
抓起桌上盛着滚烫热水的茶壶一把砸在高文斌的脸上!
“呃啊!”高老爷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仿佛被狂奔的马车撞上,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名贵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和茶叶沫子糊了他一身,狼狈不堪。
那清客和侍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陈靖玄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呻吟的高老爷,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
陈靖玄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高文斌的身上,“高文斌,我记住了。你的事,发了。”
他懒得再多费唇舌,直接下令:“铁塔,锁了。夜枭,搜府,把所有涉及命案、强占民女的证据,一样不落地给我找出来。算盘,记录在场所有人的口供。水鬼,看住前后门,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是!”四人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行动起来。
高老爷还想挣扎叫骂,铁塔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捏住了他的后颈,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冰冷的铁链“咔嚓”一声就套在了他脖子上。
“你们敢!泊名侯不会放过你们的!”那清客见情况不对,连忙出声。
“一并铐上!”陈靖玄转过身来,眼神如同猛虎般盯着清客,本不惧威胁。
“我没犯事啊!”清客惊惧。
“按同案论处!你们在皇城外人放火我管不着,但是现在你们犯在了我的手里!”
就在高老爷在昭狱里鬼哭狼嚎时,泊名侯的独子林文杰,带着几个豪奴,气势汹汹地赶到了锦衣卫衙门口。
他年纪与陈靖玄相仿,但面色虚浮,一看便是纵情声色之徒。
“叫陈靖玄出来见我!”林文杰冲着守门的力士颐指气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侯家的人?立刻把高老爷给我放了!”
很快,陈靖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刚洗过手,但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来什么呀。”陈靖玄语气平淡。
“来保人!”林文杰厉内荏地喝道。
陈靖玄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度:“不让保。”
“我代表泊名侯!”
“我代表锦衣卫!”
陈靖玄往前踏了一步,双眼微眯:“还是说,此案与你侯府,也有牵连?”
林文杰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既然如此,人就放不得。小侯爷请回吧,再妨碍公务,按律,我可以请你一起去昭狱里坐坐。”
“混账!”林文杰身后豪奴叫嚣。
陈靖玄不语,只是腰间绣春刀发出一声清鸣,随后猛然出鞘。
仅仅一息之间,林文杰感受到脸上一阵温热,余光一瞥便见到那豪奴的头颅滚落到他的脚下。
“一介贱民,敢当街咒骂天子亲军?”
林文杰咽了口唾沫,说就啊,真他娘的是尊煞神。
……
江乐沉着脸从京华酒楼出来,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越来越旺。
这已是半月来第六次递帖子求见林清儿,却次次都被一句“小姐身体抱恙,需静养”给挡了回来。
那女人,以前对他虽不说热情,却也从未如此避而不见。
是因为陈靖玄那个废物吗?
他心烦意乱,信步在街上闲逛,试图借京城的繁华驱散中块垒。
正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口,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墙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身旁几个豪奴垂头丧气地跟着。
不是泊名侯的独子林文杰又是谁?
江乐眼神一动,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烦躁,换上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快步上前:“小侯爷?真是巧遇,你这是……?”
林文杰闻声抬头,见是江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化为愤懑,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呸!真他娘的晦气!江兄,你是不知道,我今可是栽了大跟头!”
“哦?”江乐面露关切,顺势邀他到一旁的茶摊坐下,“何人如此大胆,敢给小侯爷气受?”
林文杰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也顾不得体面,将如何在陈靖玄那里吃瘪,对方如何嚣张,甚至连手下豪奴被当场格的事情都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末了,他咬牙切齿道:“……不过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赘婿,如今竟敢骑到本公子头上拉屎!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江乐静静听着,心中却是波涛翻涌。
陈靖玄……又是陈靖玄!
这个名字如今像刺,扎在他喉头,让他寝食难安。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他想起那夜林清儿遇刺,陈靖玄虽神色冰冷,却依旧依言将她护送回府。
这是否意味着林清儿在他心中,仍占有一席之地?
“那我们去找清儿啊。”江乐提醒。
林文杰也像是福至心灵,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江兄,那陈靖玄以前对我那清儿堂姐可是言听计从,痴心一片!若是请动清儿堂姐出面说情,那小子未必敢驳她的面子!”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又补充道,“何况,我听说我那堂姐对江兄你……嘿嘿,若是江兄你一同前去,清儿堂姐看在你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拒绝。”
林文杰的话正中江乐下怀。
这确实是个绝佳的借口,既能名正言顺地见到林清儿,探探她的口风,又能借林清儿之手,试试能否拿捏住陈靖玄。
即便不成,也能让林清儿看清,谁才是真正能帮她、与她门当户对的人。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沉吟片刻,才缓缓点头:“小侯爷所言,不无道理。清儿素来明事理,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既是为了侯府声誉,江某便陪小侯爷走这一趟。”
林文杰闻言大喜,仿佛已看到陈靖玄低头放人的场景,连忙起身:“好好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镇国公府!”
……
镇国公府,朱漆大门依旧显赫。
门房通传后不久,回来的却仍是那个面容刻板的管事嬷嬷,她对着满怀期待的林文杰和江乐,福了一礼,语气恭敬:
“小侯爷,江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小姐说了,她今头风发作,实在起不了身,不便见客。小姐还特意嘱咐,请小侯爷少在外面……嗯,少生事端,保重自身为上。”
话虽委婉,但那“少生事端”四个字,像一针,狠狠扎了林文杰一下。
他脸色瞬间涨红,他这堂姐,分明是嫌他是个惹是生非的纨绔,连累了她!甚至连面都不肯露!
江乐站在一旁,脸上的温雅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他听得明白,林清儿这“身体抱恙”的托辞,分明也是冲着他来的!
她不愿见他,甚至不愿过问与他有关的事情。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被轻视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
管事嬷嬷传达完,便再次福礼,转身进了府门,那两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直接拍在了两人脸上。
“装什么清高!居然连亲缘旧情都不念!还有那个陈靖玄,给脸不要脸的才!我泊名侯府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你们他娘的都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