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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晨的阳光挤过落地窗,铺在亮得能照见人影的大理石地上——把屋里的清冷扫去大半,可那股子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凉,愣是钻不透宋暖心里的冷。

她醒得早,或者说,压根没合过眼。

身下是软得能陷进人去的顶级床垫,却让她躺得浑身发紧。陌生的房间里,空气里还飘着他昨夜留下的冷冽气息,混着没散干净的玫瑰甜香,再想起那纸签了名的协议,心口就跟压了块冰坨子似的,怎么捂都暖不热。

她轻手轻脚坐起来,把那身只当摆设的华丽婚纱脱了——裙摆拖在地上,珍珠和金线蹭过地毯,没半点新婚的喜庆,反倒像卸下了层沉重的壳。换了件米白色的家居服,领口松松垮垮的,长发随便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细瘦的脖颈。

镜子里的人脸色透着苍白,眼底挂着淡淡的青黑,可眼神倒稳下来了——不再是昨夜签字时的发颤,只剩点认命的平静。

自怨自艾有啥用?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只能往下走。好歹这三年,她还是名正言顺的秦太太,能帮宋家熬过难关。再说……心里头那点连自己都不敢认的盼头,总还没彻底凉透——三年呐,一千多个日子,说不定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下了旋转楼梯,佣人早就在客厅候着了。

“太太,早上好。早餐备好了,先生惯常七点半用饭。”管家陈伯头发花白,背却挺得直,说话时微微弓着身,透着老派的周到。

宋暖冲他温和笑了笑,声音放得轻:“谢谢陈伯,今天早餐我来弄吧。”

陈伯眼里闪过点惊讶——秦家这位新太太是宋家娇养大的,按说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但他没多问,很快平复下来,点头应着:“厨房里食材都齐,从鲜蔬到海鲜都新鲜,太太要啥只管吩咐。”

宋暖可不是啥都不会的大小姐。打小就爱琢磨吃食,后来还专门请师傅学过一阵子。她记得老早以前,在个吵吵嚷嚷的商业酒会上,隔着老远听见秦霄贤跟助理说话,语气淡淡的,提了句“中式早餐更合胃口,虾饺要清爽的,米粥得熬到黏糊”。

这话她记了好些年,跟刻在心里似的。

走进宽敞得能跑开的厨房,顶级厨具擦得锃亮,食材码得整整齐齐。她系上浅灰色围裙,洗手时凉水溅在指尖,反倒让那点忐忑更真切了——怕做得不好,更怕做得好也无人在意。

挑虾时专挑活蹦乱跳的,剥壳去线时指尖捏得轻,就怕捏碎了虾仁的鲜劲儿。剁馅时力道放得匀,只加了点盐和姜末,记着他说过怕腻,连香油都不敢多放。和面时手腕转得慢,面粉飘在空气里,沾在鼻尖上,痒痒的。擀皮儿更是屏住呼吸,力求每一张都圆得匀称,薄厚刚好能透出里头虾仁的粉。

捏虾饺的褶皱时,指尖捏得微微泛白。一个、两个……笼屉里的虾饺排得整整齐齐,每个褶皱都捏得细致,像极了她这些年藏在心里的小心思,密密麻麻,全是盼头。

她望着冒热气的蒸锅,心里头默念:哪怕他只尝一口,说句“还行”,就够了。

七点半的钟刚敲完,秦霄贤就准时进了餐厅。

他换了身深灰色西装,肩线裁得利落,走过来时脚步声沉稳,没半点拖沓。晨光斜斜打在他脸上,描出冷硬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得紧,神情还是那副淡得没滋味的样子,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他眼尾梢子扫过餐桌,顿了半秒——不是往常厨师备的西式吐司咖啡,反倒摆着几笼蒸得冒热气的中式点心,一碗熬得奶白黏糊的米粥,旁边还配着两碟清口的小咸菜:腌黄瓜切得极薄,拌了点香油,看着就清爽。

那点停顿快得像错觉,下一秒他就收回目光,跟没看见似的,径直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财经报纸,指尖翻过纸页,目光立马扎进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商业分析里。

宋暖刚把最后一碟虾饺端过来,放在他手边最近的位置——指尖碰到碟边,还能感觉到热度。她在他对面坐下,手悄悄攥着桌布边角,心脏怦怦跳得有点急,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会吃吗?会尝一口虾饺吗?

秦霄贤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得挑不出错,夹了个虾饺,眼皮都没抬一下,视线还黏在报纸上。虾饺放进嘴里,他慢慢咀嚼,速度不慢,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仪态,没半点多余的表情。

餐厅里静得很,就听见他翻报纸的沙沙声,还有筷子碰碗碟的轻响,脆生生的,反倒更显冷清。

宋暖面前也摆着一碗粥,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没尝出半点米香——心思全在对面的人身上。她偷偷抬眼瞅他,那笼费了她最多心思的虾饺,他已经吃了小半笼,可眼神自始至终没往点心上落一下,跟吃普通的白粥似的,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填饱肚子就好。

心里头那点鼓起来的期待,像被细针轻轻戳了下,气儿一点点漏出去,慢慢就瘪了。

总算等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利落,起身就要走。

“先生,”宋暖忍不住轻声喊他,声音里藏着点没说出口的希冀,尾音微微发颤,“今天的早餐……合口味不?”

秦霄贤脚步没停,连头都没回,就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字,轻得跟风吹过似的。随即,他拿着报纸,径直往书房去了,留给她的只有个挺拔却冷得像冰的背影,连衣角都没扫过她一下。

宋暖坐在那儿,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还有桌上几乎被吃光的虾饺——那是她熬了一早上的心思啊。她唇边牵起个苦兮兮的笑,眼角有点发酸,却硬生生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他吃了,却不是因为好吃,只是因为要填肚子。就像他呼吸空气、晒阳光一样,理所当然,却从不在意。这份她精心准备的早餐,还有准备早餐的她,在他眼里,跟空气没两样。

她默默站起身,把碗碟收起来——指尖碰到他用过的筷子,还带着点余温,可那点温度很快就散了,凉得像冰。她把碗碟交给佣人,脚步慢慢挪过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虚掩着,留了条缝。她往里瞥了眼,能看见秦霄贤坐在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件,他眉头微蹙,神情专注而冷峻,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在门口站了半分钟,手指攥了攥藏在身后的素描本,犹豫了又犹豫,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霄贤闻声抬起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那点不耐很淡,却足够明显,像是不满被人打断。

“有事?”他的语气冷淡淡的,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没半点私人情绪。

宋暖的心跳漏了一拍,把素描本从身后拿出来,指尖有点发颤。她翻到其中一页,递到他桌前——纸上画着一枚胸针的草图,设计成太阳的形状,线条软乎乎的,却透着股韧劲,边缘还画了点细碎的光,她给它取名叫“暖阳”。

“我……我画的设计草图,”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放在这里,你……有空了可以看看。”

她想让他知道,她不是只会依附宋家、依附秦家的菟丝花。除了“宋家千金”“秦太太”这两个标签,她还是宋暖——一个爱画画,有自己梦想的宋暖。

秦霄贤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扫了一眼,快得像掠过一张废纸。没有停顿,没有疑问,甚至没看清那太阳的形状,他的视线就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指尖继续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哒哒的声响。

半响,他才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冷得像冰:“嗯。”

宋暖拿着素描本的手,轻轻晃了一下。那点刚冒出来的勇气,瞬间被这一个字浇得透凉。她没再多说一个字,默默把素描本合上,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把那片冰冷的寂静关在里头。

下午,宋暖出门去买绘画用品——铅笔要削得尖的,水彩纸要厚点的,这些小细节,是她仅有的能抓住的温暖了。回来时,路过书房,看见门开着,里头没人,秦霄贤该是去公司了。

她跟鬼使神差似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书桌上整得一丝不苟,文件按类别叠得整整齐齐,钢笔放在笔架上,连报纸都折得方方正正。她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没看见那张草图。

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顺着桌角往下看——垃圾桶就在旁边,敞着口,里面堆着些废纸,有揉皱的文件,还有几张用过的便签。

而那张画着“暖阳”的草图,被揉成一团,孤零零地躺在最上面,上头还沾了点褐色的咖啡渍,皱巴巴的,边缘都被蹭得脏脏的,看着狼狈又可怜。

那一刻,宋暖感觉自己的心,也跟这张纸似的,被人狠狠攥在手里,揉得不成样子,再随手丢进了冰冷的垃圾桶里。

她一直以为,就算他不在乎她,至少会尊重她的梦想。可原来啊,她视若珍宝的心血,她画了无数遍才定稿的“暖阳”,在他眼里,不过是堆占地方、该随手扔掉的“杂物”。

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纸团,像碰易碎的玻璃。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放在掌心,一点一点地抚平上面的褶皱——指腹蹭过那些深深刻下的折痕,就像蹭过心上的伤口,疼得她指尖发颤。

纸团慢慢展开,太阳的形状歪歪扭扭的,咖啡渍晕在旁边,像哭花了的妆。

她把纸紧紧攥在手里,站起身,背对着书房门,望着窗外——天阴下来了,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低声叹气。

这冰冷的秦家,这三年的契约婚姻,原来从一开始,就容不下她半分真心,半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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