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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腊月的寒风像裹着细针,吹在脸上生疼。林晓月端着一盆热水从井边回来,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几乎失去知觉。她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已经穿了两个冬天、棉花有些板结的旧棉袄,又想起西六所那个空荡阴冷的房间,以及萧恒身上那件虽然新了点,但依旧单薄的靛蓝色棉袍。

【不行,那衣服肯定不顶用。】她心里琢磨着,【内务府送来的冬衣,看着厚实,里面的棉花指不定是什么次货。那屋子四处漏风,炭火再足也存不住热气啊。】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疯长——得给他做件更暖和的衣服!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自己先吓了一跳。【林晓月啊林晓月,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连裁缝的活儿都敢揽?你现代可是连扣子都缝不利索的人!】

但一想到萧恒那清瘦的身影和总是带着凉意的手指,她又狠下心来。【怕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现代那么多手工视频白看了?不就是件棉袄吗,往厚了絮棉花总没错!】

材料是首要问题。好的新棉花是紧缺物资,她一个小宫女根本弄不到。她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御膳房那些准备淘汰的旧棉被和棉垫上。这些东西用久了,外面的布套脏旧,但里面的棉花晒一晒、弹一弹,还是能用的。

她偷偷找到负责浆洗和杂物管理的钱嬷嬷,塞过去一小包自己攒下的、香喷喷的猪肉脯。

“钱嬷嬷,天儿太冷了,奴婢那床被子薄得跟纸似的,夜里直打哆嗦。听说库房里有几条准备拆洗重做的旧棉被,您看……能不能让奴婢捡点里面还能用的旧棉花,絮件小坎肩?”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钱嬷嬷捏了捏那油纸包,闻到里面透出的肉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丫头,倒是会找门路。行吧,反正那些旧东西也是要处理的,你自己去角落那堆里挑挑,别让人看见。”

“谢谢嬷嬷!”林晓月大喜过望。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有空就溜到库房角落,跟那些散发着霉味的旧棉絮作斗争。挑选、撕扯、在阳光下暴晒、用小棍子轻轻拍打……让它们尽可能变得蓬松干净。

布料到是好解决。她用自己的月钱,托出宫采办的小太监买了几尺最普通但厚实的青色棉布,又买了一小卷同样颜色的棉线。

最难的环节来了——裁剪和缝制。

她根本不会画纸样,只好回忆着萧恒的身量,大致估算着长短肥瘦。晚上回到住处,等春桃睡熟了,她就凑在昏暗的油灯下,用烧黑的木棍在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然后拿起针线,开始她艰难的“创作”过程。

【哎哟!】针尖又一次扎到了手指,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手指含在嘴里。【这针怎么这么不听话!看着别人做挺容易的啊!】

她缝出来的针脚,长的长,短的短,歪歪扭扭像蚯蚓爬。拆了缝,缝了拆,反反复复, 进展缓慢得让人绝望。

“晓月,你这两天晚上鬼鬼祟祟的干嘛呢?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春桃忍不住问她。

“没……没什么,”林晓月眼神飘忽,“就……就练习一下绣花,对,绣花!”

春桃狐疑地看了看她手上那团看不清原貌的布疙瘩:“你绣的这是……一团乌云?”

林晓月:“……差不多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熬了不知道几个晚上,手指被扎了无数个针眼之后,一件造型奇特、针脚豪放,但摸上去异常厚实柔软的棉袄终于完成了。

林晓月拎着这件沉甸甸的“作品”,左看右看,表情复杂。

【这……能穿吗?好像一只臃肿的矮脚鸡……】她有点心虚,【不过肯定暖和!对,暖和就行!要什么自行车!】

她找了个没人注意的下午,将棉袄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揣在怀里,再次前往西六所。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萧恒会嫌弃这丑陋的手工。

院子里,老嬷嬷依旧在廊下烤火,看到她怀里鼓鼓囊囊的,难得主动开口问了一句:“这又带的什么?”

“啊,是……是些旧布料,看看能不能给殿下屋里添个垫子。”林晓月胡乱编了个理由,赶紧溜进了屋。

萧恒正临摹字帖,听到声音抬起头。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晓月脸上,随即下移,落在她怀里那个明显不是食盒的、方方正正的包袱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林晓月有点紧张地走上前,把包袱放在桌上,解开,露出了里面那件青黑色的、看起来十分敦实厚重的棉袄。

“殿下,”她声音比平时小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天越来越冷了,奴婢……奴婢看您之前的袍子可能不太挡风,就……就自作主张,做了件棉袄。手艺不好,您别嫌弃,就是……就是絮的棉花厚,肯定暖和!”

她说完,忐忑不安地看着萧恒,等待他的反应。心里疯狂打鼓:【他会不会觉得太丑了?会不会不肯穿?哎呀,早知道应该再练练手艺的……】

萧恒愣住了。他看着那件针脚粗糙、样式古怪,但明显用了很多心思、看起来异常暖和的棉袄,又看了看林晓月那双布满细小针眼、有些红肿的手,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她……亲手做的?】

【为了我?】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又温暖的情绪,猛地撞进了他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宫里从来没有人,会为他做这样一件不讲究美观、只追求实用的、笨拙而温暖的衣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棉袄厚实柔软的表面,那温暖的触感,仿佛直接熨帖到了他心里。

见他久久不语,林晓月更慌了:“殿下要是不喜欢,奴婢……奴婢就拿回去……”

“不。”萧恒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他抬起眼,看向林晓月,非常认真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不嫌弃。”

他拿起那件棉袄,动作有些迟缓地,将它穿在了那件单薄棉袍的外面。

果然,非常暖和。厚重的棉花将他整个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寒意,就像……就像一个笨拙却坚实的拥抱。

衣服确实不太合身,肩线有些歪,下摆一边长一边短,穿在他清瘦的身上,更显得臃肿。但他却觉得,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穿过最舒服、最暖和的一件衣服。

林晓月看着他被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粽子,虽然效果有点滑稽,但那瞬间被温暖包围的样子,让她鼻子有点发酸,又有点想笑。

【好像……是暖和了点。就是这造型……嗯,保暖就行,保暖就行。】她努力憋着笑,上前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嘴里习惯性念叨:“殿下穿着合适就好。这棉花絮得厚,坐着躺着都不碍事,就是行动可能不太方便,您将就着穿。等开春暖和了,再换下来。”

萧恒低着头,任由她笨手笨脚地帮自己整理,感受着那份近乎莽撞的关怀。他穿着这件丑陋却无比温暖的新衣,站在那里,像一棵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墙壁的藤蔓。

窗外北风呼啸,屋里炭火噼啪。

林晓月看着他安静穿着新棉袄的样子,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值了!这几个晚上的针没白挨!】

【下次……要不要试试给他做双棉鞋?好像更难啊……算了,先找钱嬷嬷淘换点旧皮毛做个护膝更实际……】

她已经开始规划下一个“温暖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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