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木渎镇。
孙家大宅张灯结彩，红绸从门楣垂到地面，烫金的“寿”字在阳光下晃眼。门前的青石板路洒了清水，两个石狮子脖子上也系了红布。
才过午时，宾客就络绎不绝。有穿绸缎长衫的乡绅，有挎着枪的伪军军官，还有几个穿着日军军装的人——虽然只是低级士官，但足够让孙秀才脸上有光。
孙秀才本人站在大门口迎客。他今天穿了身崭新的绸缎长袍，戴了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和半个月前那个在游击队里灰头土脸的“孙文书”判若两人。
“张镇长到——贺礼大洋两百！”
“李团长到——贺礼玉如意一对！”
唱名声此起彼伏，孙秀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投靠日本人后，他不仅保住了命，还当上了维持会副会长，现在连苏州的皇军都派人来贺寿，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皇军驻木渎小队，小野曹长到——”门房拉长了声音。
一个矮壮的日军曹长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抬着个木箱。孙秀才连忙迎上去，腰弯得几乎到地。
“小野太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孙桑，恭喜。”小野曹长操着生硬的中文，挥挥手，士兵打开木箱——里面是一把崭新的南部十四式手枪，还有两盒子弹。
“这是中队长阁下赏赐的。”
“多谢太君！多谢太君！”孙秀才接过手枪，激动得手都抖了。这可是身份的象征。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院子里摆了二十桌，鸡鸭鱼肉摆得满满当当。伪军连长吴阎王坐在主桌，正跟几个乡绅吹嘘自己剿匪的“功绩”。
“上个月在太湖边，老子一个连追着几十个土匪打，要不是他们跑得快，全得交代……”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唱名声：
“上海三井洋行周掌柜到——贺礼金佛一尊！”
众人一愣。上海来的？还是日本洋行的掌柜？
孙秀才也懵了。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周掌柜。
但人已经进来了。
领头的是个穿西装、戴礼帽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打扮的随从。中年人一脸富态，手里捧着个红布包着的物件。
“孙会长，久仰久仰。”中年人抱拳，“在下周文翰，上海三井洋行买办。路过贵地，听闻令堂大寿，特来叨扰。”
孙秀才一听“三井洋行”，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这可是日本人的大商社，得罪不起。
“周掌柜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上座！”
周文翰被请到主桌，正好坐在吴阎王旁边。他解开红布，里面是一尊三寸高的金佛，做工精细，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满座皆惊。这礼太重了。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周文翰微笑，“鄙人此次来苏南，是想采购一批茶叶和丝绸。还请孙会长和各位乡绅多多关照。”
众人纷纷应和。能和上海的大买办攀上关系，是求之不得的事。
宴席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孙秀才喝得满面红光，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周掌柜”带来的两个“伙计”，正悄然观察着院子的布局。
一个伙计身材精悍，眼睛像鹰一样扫过各个角落——这是混江龙。
另一个稍微年轻些，左手端菜时，右手袖口隐约露出军刺的寒光——这是陈石头。他肩膀的伤还没好利索，但坚持要来。
真正的周文翰此刻正在上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冒用了。这个“周文翰”，是李言假扮的。
三天前，混江龙弄来一份请柬样本，苏明夏仿着笔迹伪造了几份。李言又让后勤队连夜赶制了西装和礼帽，还从缴获的物资里翻出一尊小金佛（可能是哪个地主家藏的）。
至于日语和上海商界的规矩，李言前世接触过，勉强能应付。
一切顺利。
酒过三巡，孙秀才站起来敬酒：“各位，孙某能有今日，全赖皇军栽培。今后定当竭尽全力，为皇军效劳，为大东亚共荣……”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干什么的？站住！”
是门口伪军的呵斥。
紧接着是几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院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大门被猛地踹开！
十几个穿黑衣、蒙面的人冲进来，手里端着冲锋枪。
“都不许动！”领头的人大喝。
正是周大勇。他脸上蒙着黑布，但那双喷火的眼睛，孙秀才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孙秀才腿一软，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
满院宾客乱作一团。有人往桌下钻，有人想翻墙，伪军军官去摸枪。
“谁敢动，打死谁！”周大勇的枪口对准吴阎王。
吴阎王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煞白。
小野曹长猛地站起来，用日语吼：“八嘎！你们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串日语的子弹。陈石头从侧后方冲出来，手里的冲锋枪喷出火舌。
哒哒哒哒！
小野曹长和两个日军士兵瞬间被打成筛子。
血腥味弥漫开来。
“啊——杀人了！”有女眷尖叫。
“闭嘴！”混江龙一枪托砸晕了一个想跑的乡绅。
场面被控制住了。
李言（假扮的周文翰）这时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摘下礼帽，露出真容。
“孙秀才，还认得我吗？”
孙秀才瞪大眼睛：“你……你是……”
“太湖游击队，李言。”李言走到他面前，“听说你给鬼子当狗当得很开心？”
“我……我……”孙秀才浑身发抖，裤裆湿了一片。
周大勇扯下蒙面布，露出那张刀疤脸。
“孙秀才，老子待你不薄，你他娘的卖主求荣！”他一把揪住孙秀才的衣领，“那两个被你害死的弟兄，在下面等着你呢！”
“队长……饶命……我……我是被逼的……”孙秀才哭喊。
“被逼的？”周大勇冷笑，“被逼的你能当上维持会副会长？被逼的你能住这么大宅子？被逼的你能请这么多鬼子汉奸来给你老娘祝寿？”
他松开手，看向满院宾客：“各位都听着！今天我们来，只办三件事。”
“第一，惩处叛徒孙秀才。”
“第二，警告所有给鬼子卖命的人——汉奸的下场，就是死。”
“第三，告诉木渎镇的老百姓，抗日队伍还在，而且越来越强！”
话音刚落，他拔出匕首，一刀捅进孙秀才心口。
孙秀才瞪着眼睛，慢慢瘫倒在地，血染红了青石板。
满院死寂。
李言走到主桌前，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乡绅、伪军军官。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当汉奸，是被逼无奈。有些人，是贪图富贵。”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敲在人心上，“今天不杀你们，是给你们一个机会。”
“从今天起，谁再给鬼子办事，孙秀才就是榜样。但要是暗中帮助抗日队伍，或者至少不帮鬼子作恶，我们记着，将来论功行赏。”
他顿了顿：“现在，都滚吧。记住，今天的事，谁敢泄露半个字，全家死绝。”
宾客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吴阎王也想走，被周大勇拦住。
“吴连长，留步。”
吴阎王腿一软，差点跪下：“好汉饶命……我……我也是混口饭吃……”
“我不杀你。”周大勇说，“但你得帮我们做件事。”
“什……什么事？”
“回去告诉你手下的弟兄，从今天起，给鬼子办事可以，但别太卖力。特别是清乡、抓人、征粮，能拖就拖，能放水就放水。”
“这……要是被皇……被鬼子发现……”
“那是你的事。”周大勇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现在死。选一个。”
吴阎王汗如雨下：“我……我听你们的……”
“滚。”
吴阎王也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李言的人，和满桌狼藉的菜肴，以及孙秀才的尸体。
“搜宅子。”李言下令。
士兵们立刻行动。孙秀才投敌后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金银细软、粮食布匹，装了整整五大车。
“连长，发现个密室！”王铁柱在后院喊。
李言赶过去。假山后面有个暗门，打开后是间地窖。里面堆着几十个木箱。
撬开一看——
全是武器！
步枪五十支，机枪两挺，子弹上万发，还有手榴弹、炸药。
“这狗日的，藏了这么多好东西！”混江龙骂道。
“应该是鬼子给他，让他组建伪军用的。”李言说，“正好，便宜我们了。”
所有物资装车，准备撤离。
临走前，李言让士兵在孙家大门上贴了张告示，用毛笔大字写着：
“汉奸孙某，卖国求荣，残害同胞，罪大恶极，今日伏诛。抗日军民，严惩不贷。望诸君引以为戒，勿谓言之不预也！”
落款：太湖抗日游击总队。
这是他们新定的名号。
车队刚出镇子，镇外就传来枪声。
是李大锤的主力连和镇口的伪军交上火了。
但伪军显然没心思打，放了几枪就撤了。日军小队倒是想追，但被刘三炮的迫击炮一顿轰，炸死七八个，剩下的缩回据点。
队伍顺利撤出木渎镇，返回太华山。
傍晚，老鹰嘴溶洞。
缴获的物资堆成小山。金银细软折合大洋五千多块，粮食够吃三个月，武器弹药更是让队伍实力大增。
“这下咱们阔气了。”刘三炮摸着新缴获的机枪，咧嘴笑。
“别高兴太早。”李言说，“今天这一闹，鬼子肯定会报复。接下来几天，加强警戒，随时准备转移。”
周大勇点头：“我已经派侦察兵出去了，二十里内一有动静，立刻知道。”
正说着，苏明夏拿着个小本子走过来：“李连长，周队长，我有个想法。”
“说。”
“今天这事，应该宣传出去。”苏明夏说，“我写了篇报道，把孙秀才的罪行，我们惩处他的经过，还有对汉奸的警告，都写进去了。我想印成传单，散发到苏州、无锡、常州一带。”
李言眼睛一亮：“好主意！攻心为上。让那些汉奸晚上睡不着觉，也让老百姓知道，我们还在战斗。”
“可是……我们没印刷机啊。”李大锤说。
“手刻油印。”苏明夏说，“我在大学里办过校刊，会这个。需要蜡纸、油墨、滚筒，这些镇子上应该能买到。”
“买？”混江龙说，“咱们现在有钱了，我去买！”
“小心点。”李言说，“别暴露。”
“放心。”
混江龙当晚就带人下山，第二天早上带回了需要的材料。
苏明夏和几个识字的士兵开始忙活。刻蜡纸，调油墨，一张张传单印出来。
传单标题很醒目：《汉奸孙某伏诛记——告江南同胞书》
内容详实，文笔犀利，既揭露了孙秀才的罪行，又宣传了抗日主张，最后还附了一首打油诗：
鬼子汉奸一条心，欺压百姓丧天良。
抗日军民齐奋起，杀尽豺狼保家乡！
传单印了五百份。侦察排的士兵扮成小贩、樵夫、货郎，三天内散遍了苏南十几个乡镇。
效果立竿见影。
木渎镇维持会垮了，新会长没人敢当。附近几个镇的伪军，晚上都不敢单独出门。老百姓私下议论纷纷，都说“太湖出了支神兵”。
更让李言没想到的是，传单散出去第五天，有陌生人找上门来。
是个穿长衫的中年人，自称“老郑”，说从茅山来，要找“李总队长”。
哨兵把他带到溶洞。
老郑见到李言，先打量了一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份传单：“这上面的‘太湖抗日游击总队’，就是你们？”
“是。”李言警惕地看着他，“阁下是……”
“新四军江南指挥部，联络员。”老郑压低声音，“我们首长看了你们的传单，很感兴趣。想问问，有没有兴趣合作？”
李言心中一震。
新四军江南指挥部！
那可是正规军！
“怎么合作？”他不动声色地问。
“互通情报，协同作战，必要时候，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支援。”老郑说，“当然，这要看你们的表现。首长说了，光杀一个汉奸不够，得打鬼子，打硬仗。”
李言和周大勇对视一眼。
“我们正准备打一仗。”李言说，“打锡澄公路上的日军运输队。”
“什么时候？”
“三天后。”
老郑笑了：“巧了。我们也在策划一次行动，目标也是锡澄公路。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干票大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
“这里，白鹤岭。三天后，日军有一批重要物资从这里过，护送的有一个中队。我们计划在这里设伏。”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点：“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负责东侧阻击，我们打主攻。战利品，按战功分。”
李言仔细看地图。
白鹤岭地势险要，确实是打伏击的好地方。而且和新四军合作，不仅能锻炼部队，还能建立联系。
“我同意。”他说，“具体怎么配合？”
“明天这个时候，我带作战计划来。”老郑收起地图，“记住，保密。”
他起身要走，又回头：“对了，首长让我带句话——打鬼子，不分党派，不分地域。只要真心抗日，就是同志。”
说完，他消失在溶洞外的夜色中。
李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当前积分：125点】
【团队：太湖抗日游击总队，人数208人，装备大幅提升】
【新成就：成功惩处叛徒，震慑江南汉奸势力】
【宣传战：传单散播，民心振奋，队伍声望提升】
【新机遇：与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建立联系】
【即将行动：白鹤岭伏击战（与新四军协同作战）】
【倒计时：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