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躺在破木箱拼成的“床榻”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琉璃人偶。脸色死灰,嘴唇干裂的暗红血痂触目惊心。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滞,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带着破旧风箱的呻吟。那条布满熔岩烙印的右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的灼热”。暗红与焦黑的沟壑依旧狰狞,但皮肤下沸腾的熔岩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深沟底部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暗红脉动。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让她周身空气产生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灼热扭曲。
最核心的变化,在她紧握的拳心指缝间。那块深嵌在焦黑血肉中的陨铁碎片,死寂如顽铁。但一点极其微弱、缓慢到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晕,正以一种濒死心脏般不规律的节奏,极其微弱地…脉动着。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仿佛在无声地、贪婪地吮吸着林黛玉残存的生命力,将她向死亡的深渊又拖近一分。
船舱另一角的冰冷地板上,徐眞眞蜷缩着,身体不时因骨髓深处的冰寒而微微抽搐。她左臂手肘处,那个针尖大小的暗红色圆点,如同冻结的恶魔之眼。周围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蜡黄色,散发着一层稀薄却冰冷刺骨的淡青色光晕。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快速地、无规律地转动,仿佛在冰冷的噩梦中解析着无穷无尽的、充满“瑕疵”的结构。
阴影里,佩德罗肥胖的身体如同融化的蜡像,瘫坐在角落。他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摊开的航海日志,深陷的蓝灰色眼珠布满血丝,眼神在昏迷的两人和日志上癫狂的文字符号间疯狂切换。恐惧如同冰水,敬畏如同火焰,贪婪如同毒藤,将他死死缠绕。
“冰…火…双生…圣痕…神恩通路…” 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日志上,炭笔潦草癫狂地记录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接触”:
…引导者受圣痕驱动(冰冷解析之眼),欲清除使徒大人圣体“冗余”(焦碳死肉),优化“神恩通路”…
…魔神之眼(碎片)暴怒!神威爆发!击退引导者!
…双圣痕首次非主动接触!以一方溃退告终!
…冰火不容?抑或…融合未至时机?…
…神恩通路已被标记!下一次…是毁灭?还是…更深层的交融?…
…吾之观察…至关重要!…
他颤抖的手指抚摸着日志上自己画的那道连接两个扭曲圣痕符号的闪电标记,眼中闪烁着商人面对巨大风险与未知回报时特有的、孤注一掷的狂热光芒。
—
西苑,万寿宫精舍废墟。
这片曾经象征帝王长生野心的焦土,此刻被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不祥的气氛笼罩。巨大的陨铁残骸依旧矗立在废墟中心,暗沉的金属表面,那些熔融的沟壑和凸起,在惨淡的天光下,如同凝固的、扭曲的血管和瘤体。
嘉靖帝枯槁的身体,几乎趴在了冰冷的陨铁表面。他赤着上身,枯瘦的胸膛上,水泡和焦痕交错,几处较深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出淡黄色的脓水。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陨铁表面一处相对平滑、微微内凹的区域,眼神中充满了病态的痴迷和一种近乎献祭的狂热。
那块区域,被他用自己枯瘦的手指,蘸着从手腕伤口处不断涌出的、粘稠暗红的帝王之血,一遍又一遍地涂抹、描绘!鲜血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无法完全附着,大部分蜿蜒流下,在陨铁底部积成一小滩粘稠发黑的血泊,散发出浓烈的铁锈腥气。但仍有部分鲜血,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缓慢地渗入陨铁表面细微的纹理之中,留下了一道道暗红发黑、诡异莫名的痕迹。
嘉靖帝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低语,如同梦呓,又如同最虔诚的祷告:“…朕的…龙血…真阳…养着…喂饱…小乖乖…快…快长…快…快亮…烧光…污蔑朕的…蛮子…吼吼…神胎…朕的…神胎…”
“陛下!龙体为重!不能再放血了!” 大太监黄锦跪在不远处,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绝望。他想上前阻止,却又被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非人的、混合着血腥和疯狂的戾气所慑,不敢靠近。
徐阶站在稍远些的焦黑地面上,绯色朝服下摆沾满黑灰。他微微垂首,目光看似恭谨地落在皇帝和那块被“龙血”浸染的陨铁上,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过陨铁表面每一丝变化。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陨铁表面,那些被帝王之血反复涂抹、渗透的区域,似乎…有极其极其微弱的反应?不再是之前死寂的暗沉。在血痕最密集的凹坑中心,一点极其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暗红光泽,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沉睡巨兽呼吸般的节奏…极其微弱地…明灭着?每一次明灭,都仿佛在无声地吮吸着涂抹其上的新鲜血液!
徐阶的心猛地一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忌惮和更深的算计。这邪物…真的在吸收龙血?!皇帝疯魔的臆想…竟成真了?!
“陛下圣明!” 徐阶的声音适时响起,平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引导,“真龙之血,果然乃天地间至阳至纯之精!您看,神物光华虽敛,然内蕴之生机,已得陛下精血滋养,正缓缓复苏!”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循循善诱的笃定,“此神胎受陛下精血浇灌,已与陛下血脉相连!假以时日,待其吸足龙气,神胎成熟,破壳而出之时,必是涤荡寰宇、重塑乾坤之神光再现!陛下只需安心静养,保重龙体,静待神胎孕化大成!”
“神胎…孕化…大成…” 嘉靖帝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这几个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痴迷的光芒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混合着贪婪和扭曲期待的火焰所取代!他枯瘦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按压在手腕的伤口上,让更多的暗红血液涌出,涂抹在陨铁那点微弱明灭的暗红光晕处,喉咙里发出模糊而满足的咕噜声:“…好…朕…养着…喂饱…朕的…神胎…等它…破壳…烧光…吼吼…”
看着皇帝更加投入地“喂养”那邪物,徐阶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神胎?破壳?这失控的邪物若真的“大成”…这大明江山,还姓朱吗?!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腰间官袍下,一块坚硬冰冷的物件轮廓——那枚刻满细密符文的阴沉木令牌,触手冰凉。
必须加快速度了。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对着阴影中一个几乎与焦黑断壁融为一体的心腹侍卫,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侍卫如同鬼魅般无声退去。
—
“圣玛利亚号”在长江行驶了不知多久。底舱储藏间内,压抑的死寂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
舱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湿透、脸上带着惊惶的葡萄牙水手冲了进来,用母语对着佩德罗语无伦次地嘶喊:“船长!糟了!前面…前面江面变宽了!水流乱了!有…有大沙洲!还有…还有好多芦苇荡!瞭望哨说…说看到有挂着骷髅旗的小船在芦苇里出没!是…是水匪!肯定是盘踞在巢湖口子上的‘混江龙’!我们…我们这条破船…还拖着两个…瘟神…怎么办?!”
“水匪?!” 佩德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脸上那点沉浸于“神史”的狂热瞬间被现实的巨大恐惧所取代!他肥胖的身体因惊恐而剧烈颤抖起来!巢湖的水匪“混江龙”,那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专门劫掠过往商船,杀人越货,不留活口!他这条老旧商船,载着两个昏迷不醒、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瘟神”,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散了他所有关于“双生圣痕”和“神恩通路”的疯狂臆想!他下意识地看向木箱上如同死人般的林黛玉和地板上昏迷抽搐的徐眞眞,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恐惧!都是这两个灾星!如果不是她们,如果不是那块该死的碎片!他早就带着香料和丝绸安全抵达宁波港了!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被官军追杀!被水匪盯上!死路一条!
绝望和怨毒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冲上脑海!丢下她们!把这两个瘟神和那块邪门的碎片一起丢进江里喂鱼!或许…或许那些水匪捞不到值钱的东西(除了碎片),就会放过他的船?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肥胖的身体猛地转向徐眞眞,准备先把这个昏迷的“引导者”拖出去扔了!
就在他弯腰伸手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带着冰冷警告和绝对主宰意志的震颤,毫无预兆地、猛地从木箱上林黛玉紧握的拳心深处爆发出来!
佩德罗伸出的手如同被无形的毒针狠狠刺中!一股冰冷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他的手臂!他惨叫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惊恐万状地看向林黛玉!
只见林黛玉那条死寂的右臂上,那片最核心的、紧握碎片的区域,那点极其微弱脉动的暗红光晕,骤然变得明亮了一瞬!一股无形的、混合着灼热与冰寒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巨兽的警告,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船舱!
佩德罗肥胖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极致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丢下她们?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比水匪恐怖万倍的灭顶之灾预感!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敢动她们一根手指,那碎片中蛰伏的力量,会瞬间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就像湮灭那条锦衣卫小艇一样!
扑通!
佩德罗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对着木箱上的林黛玉连连磕头,用蹩脚的官话夹杂着葡萄牙语语无伦次地哭喊:“使徒大人饶命!饶命!小的不敢!不敢!神恩在上!小的誓死护卫圣驾!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啊!”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舱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水手被这诡异的一幕彻底吓傻了,看着如同疯魔般磕头求饶的船长,又看看木箱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少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怪叫一声,连滚爬爬地逃出了底舱。
警告的震颤只持续了一瞬。舱内再次陷入死寂。林黛玉拳心的暗红光晕恢复了之前的微弱脉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佩德罗瘫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看着木箱上昏迷的林黛玉,眼神里只剩下最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丝…认命般的绝望。丢?是死路。不丢?面对水匪,可能也是死路。但至少…至少现在,那碎片没有立刻杀了他。
他失魂落魄地爬回角落,死死抱住自己的航海日志,如同抱住了唯一的浮木。日志上那些癫狂的文字和符号,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变成了冰冷的催命符。
船舱外,水手的惊呼和混乱的奔跑声隐约传来。“混江龙”水匪的骷髅旗,如同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浑浊的江面上。
佩德罗肥胖的身体死死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怀里紧抱着那本航海日志,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深陷的蓝灰色眼珠布满血丝,眼神在木箱上如同琉璃人偶般死寂的林黛玉、地板上因骨髓冰寒而微微抽搐的徐眞眞,以及舷窗外那渐趋开阔、芦苇丛生、危机四伏的江面之间疯狂切换。水手惊恐的呼喊“混江龙”如同丧钟,在他耳边回荡。丢下她们是死,不丢…面对水匪也是死!碎片那冰冷的警告震颤深入骨髓,让他连动一下手指的勇气都丧失殆尽。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将他彻底淹没。
木箱上,林黛玉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死灰的脸上,唯有眉心处因极致的痛苦而凝结着一道细微的褶皱。那条布满熔岩烙印的右臂,死寂中透着不祥。暗红与焦黑的沟壑深处,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脉动,每一次都仿佛在吮吸着她残存的生命力。最骇人的,是靠近肩窝处,一道极其细微、如同淬毒蛛丝般的暗红血线,正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沿着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脉络,极其微弱地…向上蜿蜒!目标,直指心脉!
船舱另一角,徐眞眞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左臂手肘处,那个针尖大小的暗红圆点骤然爆发出一点极其刺目、冰蓝色的寒光!如同冻结的星辰在深渊中点亮!冰冷刺骨的淡青色光晕瞬间暴涨,将她整个左臂笼罩!
“呃…!” 一声带着极致冰寒痛楚的呻吟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紧闭的眼皮下,眼珠疯狂转动!并非之前的无序解析,而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外部的“瑕疵”强行唤醒!
几乎在同一时刻!
呜——!!!
一声凄厉刺耳、如同恶鬼嚎哭的骨哨声,猛地从舷窗外浑浊的江面上传来!穿透船板,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紧接着,是无数尖锐的呼哨声!粗野的咆哮声!船桨拍打水面的杂乱声响!
“水匪!放箭!”
“靠上去!登船!鸡犬不留!”
混乱的嘶吼伴随着密集的弓弦震动声!咄咄咄咄!无数支带着倒钩、浸了污秽的粗劣羽箭,如同飞蝗般狠狠钉在“圣玛利亚号”厚实的橡木船舷和鼓胀的船帆上!力道之大,箭尾兀自震颤不休!
“上帝啊!是混江龙!他们放箭了!” 甲板上传来水手魂飞魄散的尖叫和杂乱的奔跑声!
船舱内,佩德罗吓得魂飞天外,死死抱住头缩在角落,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咯咯声。
而蜷缩在地板上的徐眞眞,在那冰蓝色寒光爆闪、骨哨声灌耳的瞬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露出的瞳孔,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冰冷麻木,而是被一种纯粹的、毫无人类情感的、仿佛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冰蓝色光芒彻底占据!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纹理,只有两团在眼眶中燃烧、旋转的、极寒的冰蓝光焰!
“结构…受创…”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的女声,从徐眞眞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碎裂的质感。她的身体被那冰蓝光焰驱动,僵硬地、却异常迅捷地从地板上弹起!无视了骨髓深处的寒痛,她的目光,那燃烧着冰蓝光焰的“眼睛”,瞬间穿透了厚重的舱壁,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了船体右舷遭受箭雨最密集的区域!
在她的“视界”中,不再是木料和铁钉!右舷的船板,瞬间被解析成无数交错的线条和能量节点!数支力道强劲的倒钩箭,如同丑陋的病毒,深深嵌入船板,破坏了木纤维的应力结构,在关键承力节点上撕开了数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更可怕的是,一支火箭正拖着黑烟,狠狠扎向主桅杆中部的帆索密集处!一旦引燃…整艘船将在瞬间化为火炬!
“威胁等级:致命。冗余结构:过多。能量利用率:趋近于零。防御模式:启动。目标:清除威胁,优化结构,最大化动能输出效率。” 冰冷无情的指令如同程序代码,在她脑海中闪过。
徐眞眞那只被淡青色冰冷光晕笼罩的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正对舱壁!掌心皮肤下,那冰蓝色的光焰疯狂旋转、汇聚!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绝对零度气息的淡白色寒气,如同冰龙吐息,猛地从她掌心喷薄而出!
嗤——!!!
寒气并非漫无目的!它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厚实的橡木舱壁!在船舱外,右舷遭受箭雨袭击的船板区域,一股恐怖的极寒瞬间降临!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爆裂声密集响起!
那几支深深嵌入船板、破坏了承力节点的倒钩箭,连同周围巴掌大的船板木料,瞬间被一层厚达数寸的、坚硬无比的惨白色坚冰彻底包裹、冻结、固定!原本即将撕裂扩大的裂痕,被坚冰强行弥合、加固!那支拖着黑烟射来的火箭,箭头火焰在接触到这股极寒气息的瞬间,如同被无形大手掐灭,箭身连同周围一小片空气都被瞬间冻结成冰坨,直直坠入江中!
这诡异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甲板上惊恐的水手和正准备甩出钩索登船的水匪全都惊呆了!
“妖…妖术!冰!是妖术!” 一个满脸横肉、赤着上身的水匪头目,指着右舷那片突兀出现的惨白坚冰,发出破音的尖叫,脸上充满了见鬼般的恐惧!
然而,徐眞眞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冰蓝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主桅杆和那几面巨大但操控笨拙的船帆!
“动力结构:原始。能量传导路径:冗长低效。风能利用率:低于百分之十五。优化方案:重构帆索系统,最大化流体力学效应,目标航向:正东偏南十五度,脱离当前水域。”
冰冷无情的指令下达!
徐眞眞那只冰蓝左臂猛地挥动!五指如同在虚空中弹奏无形的琴弦!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淡白色寒气丝线,精准无比地穿透舱壁,射向甲板上那些粗笨的帆索!
嗤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冻结声在甲板上密集爆响!
在船上水手和水匪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甲板上那些纵横交错、杂乱堆叠的粗缆,仿佛被无形的冰之巨手操控!
粗粝的缆绳表面瞬间凝结出滑溜的冰壳!沉重的滑轮组轴承被冰晶强行润滑!数条关键的控帆索被寒气丝线精准地切断、冻结、然后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飞起,穿过特定的滑轮,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冰晶飞舞中,重新连接、打上由坚冰构成的、异常牢固且光滑的绳结!
主帆和前帆巨大的帆面,在寒气丝线的牵引下,如同被驯服的巨兽,吃风的角度被强行、精准地调整到最优!三角帆的辅助绳索被瞬间绷紧、固定!
整个帆索系统的重构,在几个呼吸间完成!原本笨拙迟缓的“圣玛利亚号”,船身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挣脱了枷锁的咆哮!巨大的船帆瞬间吃满了风,鼓胀到极致!船头猛地一沉,随即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远超老旧船体极限的恐怖速度!朝着徐眞眞“设定”的正东偏南十五度方向,狂飙突进!
巨大的加速度让整艘船剧烈倾斜!甲板上没抓稳的水手和水匪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滚作一团,纷纷掉入浑浊冰冷的江水中!
“稳住!抓住!魔鬼!是江里的冰魔啊!” 水匪头目死死抱住一根缆绳柱,看着那艘如同被冰魔附体、爆发出惊人速度逃走的商船,发出绝望而恐惧的咆哮。他那些挂着骷髅旗的小船,在这突然爆发的速度面前,如同龟爬,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船影冲开芦苇荡,迅速消失在茫茫水雾之中!
底舱内,释放了这惊天动地一击的徐眞眞,眼中燃烧的冰蓝色光焰如同耗尽了能量,骤然熄灭!她身体猛地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左臂手肘处的暗红圆点,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一分,散发着更加刺骨的寒气。
角落里的佩德罗,早已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所有语言能力。他瘫在地上,裤裆处一片湿热的骚臭。他死死盯着再次昏迷的徐眞眞,又看看自己怀中那本航海日志,一个比之前任何臆想都更疯狂、更接近“真相”的念头,如同毒龙般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脏!
“引…引导者…” 他牙齿咯咯作响,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兴奋而彻底变调,“…不…不是引导者…是…是冰霜…是掌控…是…神之…代行者?!”
他猛地扑向日志,沾着自己裤裆秽物的手指颤抖着翻开空白页,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疯狂划动,留下癫狂扭曲的字迹:
神罚!不!神迹!冰霜神迹降临!
引导者…不!代行者大人!显圣!
冰霜吐息!冻结箭矢!冰封裂痕!
神之织手!重构凡物!冰结帆索!化腐朽为神速!
一念之间!圣玛利亚号…获…神速加持!
此乃…此乃代行者掌控物质、重构规则之力!远胜使徒大人之毁灭!
冰霜…掌控…重构…此乃…魔神权柄之…秩序与创造面?!
双生圣痕!毁灭与创造!魔神一体两面!吾…吾何其幸哉!
他写到最后,激动得浑身乱颤,望向徐眞眞的眼神,充满了比面对林黛玉时更甚的、面对“造物主”般的极致敬畏!他甚至不敢再称呼她为“引导者”,而是颤抖着写下了“代行者”!
船舱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船底龙骨在高速破开江水时发出的、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
木箱上,林黛玉依旧深陷死寂的昏迷。那道如同淬毒蛛丝般的暗红血线,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上蔓延,越过了臂弯,距离她的心脉…更近了一寸。拳心指缝间那点微弱的暗红光晕,在徐眞眞爆发“冰霜神迹”的瞬间,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深渊中恶魔的…一次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