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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荣亲王的葬礼在七日后举行。

按制,亲王薨逝应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但苏辰以“秋燥易腐”为由,硬是将时间压到了最短。朝中虽有人非议,但看着宗正寺那一片焦黑的废墟,终究没人敢多说。

葬礼那日,秋雨绵绵。

苏辰站在太和殿前,看着灵柩在雨中缓缓抬出宫门。荣亲王的妻妾子女披麻戴孝,哭声被雨声掩盖,听不真切。百官列队相送,表情各异——有真悲的,有假哭的,更多是木然。

“陛下,”陆文渊撑着伞走近,“雨大了,回殿吧。”

苏辰没动:“陆相,你说……荣亲王真的死了吗?”

陆文渊手一抖,伞面微斜:“陛下何出此言?那场大火,宗正寺的人看得真切……”

“看得真切,却不一定真实。”苏辰转身回殿,“就像这朝堂之上,人人都说忠君爱国,心里想什么,谁知道呢?”

陆文渊跟在他身后,沉默良久,才道:“陛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荣亲王虽去,但树大根深。他的门生故旧、姻亲故交,遍布朝野。陛下若逼得太紧……恐生变故。”

苏辰在龙椅上坐下,看着这位三朝老臣:“陆相是在提醒朕,还是在警告朕?”

“老臣不敢。”陆文渊跪下,“老臣只是……忧心社稷。如今北境不安,江淮未平,若朝中再生动荡,恐非社稷之福。”

这话说得恳切。苏辰示意他起身:“朕明白。所以朕才要快刀斩乱麻。贪墨案必须查,荣亲王的党羽也必须清。但怎么清,清到什么程度,朕心里有数。”

他顿了顿:“陆相,朕需要你帮朕列一份名单——朝中哪些人与荣亲王过从甚密,哪些只是泛泛之交,哪些可能参与了他的那些勾当。”

陆文渊脸色发白:“陛下,这……”

“朕知道你在为难。”苏辰语气缓和,“但你是丞相,百官之首。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这是信任,也是试探。

陆文渊最终躬身:“老臣……遵旨。”

葬礼结束后,苏辰开始着手整顿朝堂。

第一刀砍向户部——荣亲王贪墨案的主要涉案衙门。户部尚书张谦被停职审查,侍郎陈明远暂代尚书之职。这个精于算计的“财迷”侍郎,在接手账目的第一天就来找苏辰。

“陛下,”陈明远抱着一摞账册,“荣亲王这十年间,通过户部虚报的军费、河工、赈灾款项,至少八十万两。其中四成流入王府,三成分给户部官员,剩下三成……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苏辰皱眉。

“账面上是‘损耗’、‘转运费’、‘人情往来’,但臣查了漕运、驿站、商行的记录,对不上。”陈明远压低声音,“臣怀疑……这些银子,可能流向了北凉。”

又是北凉。

苏辰想起太后的警告:“那些书信,在周明德手里。”

“陈卿,”他问,“你在户部多年,可曾听过‘周明德’这个名字?”

陈明远想了想:“听过。大约二十年前,有个叫周明德的,在户部任过主事。但没多久就病故了,籍册上是这么记的。”

“病故……”苏辰冷笑,“这宫里宫外,‘病故’的人可真多。”

他让陈明远继续查,重点查那些“去向不明”的银子。同时,密令禁军暗中监视户部所有官员,特别是与荣亲王有过往来的人。

第二刀,砍向兵部。

太尉赵猛是个直肠子,苏辰直接召他密谈。

“赵将军,北境边防,如今如何?”

赵猛拱手:“回陛下,北凉这两年虽无大动作,但小股骑兵骚扰不断。秋收时节,他们常南下劫掠,抢了就走,我军追之不及。”

“荣亲王生前,可曾插手军务?”

赵猛脸色一沉:“插手过。三年前,北境五万套冬衣的采买,就是荣亲王举荐的商行。结果那批冬衣,一半是劣质棉,将士们冻伤无数。”

“后来呢?”

“后来不了了之。”赵猛咬牙,“先帝在时,想彻查,但荣亲王说‘不宜动摇军心’,硬是压下去了。”

苏辰记下了:“那商行叫什么?现在如何?”

“叫‘永昌号’,东家姓钱,据说和荣亲王是姻亲。如今还在做军需生意,而且……越做越大。”

钱?苏辰想起死在码头的钱账房。都姓钱,是巧合吗?

“赵将军,”他正色道,“朕给你一道密旨:秘密调查永昌号,查它所有的生意往来,查它背后的人。但要小心,莫打草惊蛇。”

“臣遵旨!”

第三刀,最难——清洗荣亲王的朝中党羽。

陆文渊递上名单时,手都在抖。苏辰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三十七个名字,从六部侍郎到地方巡抚,甚至还有两位郡王。

“陆相觉得,这些人里,哪些必须动,哪些可以留?”

陆文渊苦笑:“老臣……不敢说。”

“说吧,朕恕你无罪。”

“那就直言了。”陆文渊指着名单,“这十二人,是荣亲王的死党,参与过贪墨、卖官、甚至可能通敌,必须严办。这十五人,是依附者,只为求官求财,可革职流放。剩下这十人……只是泛泛之交,或受胁迫,可从轻发落。”

苏辰看着名单,沉吟片刻:“就按陆相说的办。但有一点——所有处置,分批进行。先动那些官职低的、证据确凿的,再动其他人。给朕两个月时间,慢慢来。”

陆文渊松了口气:“陛下圣明。”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不,是政治智慧。一次性清洗三十七人,朝堂就空了。分批来,既能维稳,又能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十日后,第一批处置下来了。

三个户部郎中,两个兵部主事,一个工部侍郎,全部下狱。罪名是贪墨、渎职,证据确凿。朝中震动,但无人敢求情——苏辰这次学聪明了,每处置一人,就公布一部分证据,堵住所有人的嘴。

同时,他提拔了一批年轻官员。都是寒门出身,政绩不错,与荣亲王素无往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京兆府尹陈大人——因处理灾民、查办净雅斋案有功,升任刑部侍郎。

而净雅斋的苏小婉,苏辰兑现了承诺。

他派工部工匠与她合作,改良制皂配方,在京城设皇家皂坊,专供宫廷与军中。苏小婉任坊主,享八品官职俸禄——这是大启朝第一位有官身的女子。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但苏辰用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能利国利民者,男女何异?”

这话被传出去后,竟在民间获得不少赞誉。尤其是一些寒门女子,看到了新的希望。

李清瑶也来凑热闹:“皇兄,臣妹也想要个官做做。”

苏辰笑了:“你想做什么?”

“女子学堂的山长。”李清瑶正色道,“臣妹想办个学堂,教女子读书识字,算账管家,甚至……医术女红。”

“好主意。”苏辰点头,“但阻力会很大。”

“臣妹不怕。”李清瑶眼神坚定,“皇兄敢用女子为官,臣妹就敢办女子学堂。咱们兄妹,一起开这个先河。”

苏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妹妹或许能成为他最重要的盟友。

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新的麻烦来了。

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苏辰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福贵慌张进来:“陛下!不好了!宗正寺……又走水了!”

又是宗正寺?

苏辰赶到时,火已扑灭。这次烧的是档案库,所幸救火及时,只毁了半边屋舍。

“怎么回事?”苏辰厉声问。

宗正寺卿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回陛下……是、是有人纵火!侍卫抓到一个人,但……但那人服毒自尽了!”

“带朕去看。”

尸体停放在偏院,是个中年男人,面容普通,衣着寻常,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苏辰注意到,他的右手虎口有厚茧——是长期握刀的手。

“搜身。”

侍卫搜遍全身,只找到一枚铜钱。

普通的承平通宝,但边缘磨得锋利,穿孔处有半个莲花刻痕。

和救苏辰的那枚,一模一样。

苏辰的心沉了下去。所以这人也是暗卫?太后的暗卫?那他为什么要烧宗正寺档案库?想毁灭什么?

“最近有什么人查过档案?”他问。

“荣亲王死后,只有……只有太后娘娘派人来查过周氏族谱。”宗正寺卿小声说。

太后?她想查什么?

苏辰立刻赶往慈宁宫。

太后已经睡下,被唤醒时,神色茫然:“查族谱?哀家没有啊。哀家这几日病着,连宫门都没出。”

“那谁会冒充太后的名义?”

太后脸色渐渐变了:“除非……有人想嫁祸哀家。”

“谁会这么做?”

两人对视,同时想到一个人——宫中那位神秘的“娘娘”。

“皇帝,”太后抓住苏辰的手,“你要小心。荣亲王虽死,但他的同党还在。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朕知道。”苏辰安抚她,“母后好好休息,朕会查清的。”

从慈宁宫出来,苏辰没有回寝宫,而是去了御花园。

他需要静一静。

秋夜的御花园很安静,只有虫鸣和风声。苏辰走到那晚遇袭的假山旁,忽然看见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是个黑衣人,背对着他。

苏辰心中一紧,手摸向袖中的匕首。

“陛下不必紧张。”黑衣人开口,是女子的声音,清冷而熟悉。

是佛寺救他的那个暗卫。

苏辰松开手:“你是谁的人?”

“太后的人。”黑衣人转过身,但依然蒙着面,“也是先帝留给陛下的人。”

“先帝?”

“先帝临终前,将十二暗卫一分为二,六人给太后,六人给陛下。”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苏辰,“这是信物。”

苏辰接过。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正面雕着龙纹,背面刻着一个字:辰。

他的名。

“为什么现在才现身?”

“因为陛下现在,才像个皇帝。”黑衣人语气平静,“以前的陛下,优柔寡断,容易被操控。现在的陛下……有了自己的决断。”

苏辰苦笑:“所以你们一直在暗中观察朕?”

“保护,也是观察。”黑衣人说,“宗正寺的纵火案,是我们的人做的。”

“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销毁证据。”黑衣人解释,“荣亲王在宗正寺埋了一些东西,关于周明德,关于北凉,关于……宫中那位娘娘的身份。我们抢先一步,取走了。”

“东西呢?”

“在安全的地方。”黑衣人顿了顿,“陛下,您想知道那位娘娘是谁吗?”

“想。”

“德太妃。”黑衣人吐出三个字,“先帝的宠妃,无所出,但家族是江南望族。她与荣亲王勾结多年,害死孝懿皇后、婉妃,扶太后上位,都是为了控制后宫。如今荣亲王死,她想独吞所有势力。”

德太妃。苏辰记起来了,那个总在佛堂诵经,看似与世无争的女人。

“证据呢?”

“周明德手里有。”黑衣人说,“我们也在找他。但陛下,有件事您必须知道——北凉使团,下个月就要进京了。”

苏辰瞳孔一缩:“这么快?”

“荣亲王生前与北凉约定的。”黑衣人低声道,“使团名义上是贺陛下登基,实则……是来探查虚实。若他们发现大启内乱,北凉铁骑,恐怕就要南下了。”

苏辰握紧玉佩:“你们能做什么?”

“保护陛下,收集情报,必要时……”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清除威胁。”

“包括德太妃?”

“包括所有危害社稷之人。”

苏辰看着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沉默片刻:“暗卫没有名字。陛下若愿意,可以叫臣……影。”

影。倒贴切。

“影,”苏辰说,“帮朕做三件事:第一,找到周明德和那些书信;第二,监视德太妃和北凉使团;第三……”

他顿了顿:“查查朝中,还有谁与北凉有勾结。”

“臣遵旨。”

影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苏辰独自站在月光下,握着那枚玉佩。

先帝留给他的暗卫。原来,他也不是完全孤军奋战。

但这份力量,能用多久?影的话,又能信几分?

他拿出手机,电量:68%。

备忘录里,他写下新的一行:

【暗卫“影”现身。可信度待查。但眼下,别无选择。】

合上手机,他望向北方。

北凉使团,下个月就要来了。

而他,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稳住朝局,揪出内奸,找到通敌证据。

时间,不多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子时了。

新的一天,新的斗争,又要开始了。

而这场穿越生存游戏,似乎刚刚进入真正的困难模式。

苏辰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宫。

脚步坚定,但心中,仍有一丝不安。

影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先帝真的留了暗卫给他?

还是……又一个陷阱?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能相信的,也许只有自己。

和这部电量不断减少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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