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训练课后，索尔特把手机递到林宇面前，屏幕上是一条推特推送。
“看看，”索尔特咧嘴笑，“你的老东家上头条了。”
推文来自《伯明翰邮报》的足球记者马丁，配图是维拉公园球场外，一群维拉球迷拉起的横幅。白底黑字，简单粗暴：
“技术粗糙？对抗不足？
林宇——2000万先生
我们的青训，我们的耻辱”
横幅下方是林宇在德比战中庆祝的照片，旁边是那张著名的试训报告评分表的模糊截图，“技术评估：6/10”的字样被红圈重重标出。
“评论更精彩。”索尔特滑动屏幕。
热评第一条来自维拉死忠球迷账号：“凯瑟琳·威尔逊应该被永久禁止踏入维拉公园。她放走的不是球员，是俱乐部的未来。”
第二条是媒体人转发：“据悉，维拉董事会已启动对青训评估系统的全面审查。俱乐部发言人拒绝就个别球员案例置评，但强调‘将持续优化人才培养机制’。”
第三条带着讽刺：“好消息：维拉终于开始审查青训了。坏消息：他们审查的原因是放走了一个本赛季直接参与15个进球、身价2000万的天才。效率真高。”
林宇把手机递回去，继续系鞋带。
“就这？”索尔特挑眉，“不说点什么？他们当时可是把你当垃圾扔了。”
“他们做了他们的评估。”林宇站起来，踩了踩脚底的鞋钉，“伯明翰给了机会。就这样。”
蒙克从旁边走过，听到对话，脚步顿了顿。“说得对。”主教练拍了拍林宇的肩膀，“但记住，他们看错一次，就会有人等着看你下次跌倒。你要做的，是让他们永远看错。”
下午的战术课，气氛重新紧绷。
白板上挂着诺维奇的首发预测阵容。蒙克用红笔圈出了两个名字：后腰亚历克斯·特蒂，中卫克里斯托夫·齐默尔曼。
“特蒂，25岁，荷兰人，刚从费耶诺德租借过来。”蒙克点着录像画面，“看看他的跑动热图——几乎覆盖整个中场。他不像哈钦森那样踢人，也不像莫勒那样黏人。他做的是另一件事：预判。”
画面播放诺维奇上一轮的比赛。特蒂在中场一次干净利落的铲断，起身后立刻送出直塞，助攻前锋得分。
“他的防守是靠脑子。”蒙克转向全队，“阅读传球线路，卡住接球角度，逼你往他不怕你去的地方走。而且——”他暂停画面，放大特蒂的小腿，“他的下脚很快，很准。裁判喜欢这种防守，干净，聪明，高效。”
“那我该怎么对付他？”林宇问。
“你不能‘对付’他。”蒙克摇头，“你要利用他。特蒂喜欢预判，那就给他错误的信息。你要让他以为你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做点别的。”
他在白板上画出诺维奇的防守阵型：“他们会用4-2-3-1，特蒂和另一个后腰组成双闸。你的任务不是突破他们，是让他们分开。多横向跑动，把特蒂带到边路，或者让他和齐默尔曼之间的那条缝变得更大。一旦那条缝出现——”
蒙克在缝隙处画了个箭头。
“亚当斯，卢卡斯，你们就往里插。林会找到你们。”
周六，卡罗路球场。
诺维奇的主场比洛夫特斯路更大，能容两万七千人，今天坐了八成。客队看台上有千余名伯明翰球迷，蓝色的围巾在下午的光线中格外显眼。
林宇坐在替补席上。他能感觉到看台上投来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敌意的。诺维奇球迷记得他，记得两个月前那个在圣安德鲁斯梅开二度的中国孩子。
比赛从一开始就进入诺维奇的节奏。
特蒂坐镇中场，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伯明翰的每一次传球都在他的计算中，他总是出现在最关键的路线上，断球，出球，再跑位。第十五分钟，诺维奇获得角球，齐默尔曼的头球攻门击中横梁。
第二十七分钟，诺维奇进球了。
一次简单的边路传中，伯明翰后卫解围不远，球落到大禁区弧顶。诺维奇中场跟上，一脚贴地斩。球穿过人群，钻入球门右下角。
0-1。
上半场结束前，伯明翰最好的机会来自亚当斯的远射，球擦着立柱飞出底线。
0-1。中场哨响。
更衣室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喘息声，和汗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蒙克走进来，关上门。他走到白板前，擦掉原来的战术图。
“他们比我们想的更聪明。”蒙克的声音很冷，“特蒂没有盯防任何人，他在盯防空间。我们的传球线路，全被他看穿了。”
他看向林宇：“下半场你上。但我要你换种踢法——不要尝试在中路接球。多去边路，把特蒂带出来。如果他跟出来，中路就空了。如果他不跟——”
蒙克在边路和中路之间画了一条斜线。
“你就内切，直接攻击齐默尔曼。他转身慢，这是弱点。”
“明白。”林宇脱下外套。
下半场开始。
第五十五分钟，第四官员举牌。45号上，23号下。
林宇踏入球场时，卡罗路响起了零星的嘘声。特蒂立刻看了他一眼，然后对队友做了个手势——诺维奇的阵型微微右倾，封住了林宇习惯活动的左肋区域。
第一次触球，林宇在右边路接球。特蒂没有立刻上抢，而是保持距离，封住内切线路。
林宇没有强行突破。他把球回敲给边后卫，自己向中路横向跑动。特蒂跟着移动了两步，但很快停住——他的位置不能丢。
球再次传到林宇脚下，这次在禁区弧顶右侧。特蒂立刻贴上，但留出了半步空间，防他转身。
林宇背对球门，用身体护住球。他能感觉到特蒂的呼吸就在耳边，这个荷兰人的手轻轻搭在他腰上，不发力，只是保持接触。
没有转身空间。林宇用左脚把球向后一拉，做出要回传的假动作。特蒂的重心微微前倾。
就在这一瞬，林宇的右脚脚后跟把球向后一磕！
球从特蒂两腿之间穿过，滚向禁区！同时林宇急停，转身，想从另一侧切入——
但特蒂的反应快得惊人。他虽然被穿裆，但身体立刻横移，用肩膀卡住了林宇的前进路线。两人撞在一起，林宇踉跄一步，球被补防的齐默尔曼大脚解围。
裁判没有表示。合理的身体对抗。
“聪明。”特蒂用带荷兰口音的英语说，声音很轻，“但不够快。”
林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往回跑。
比赛在僵持中来到第七十分钟。比分还是0-1。伯明翰的控球率上来了，但真正的机会寥寥。特蒂像一道幽灵，总是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
第七十三分钟，转机出现。
亚当斯在中场抢断，送出直塞。林宇在左肋部反越位成功，但特蒂全速回追，在禁区线前将他拦下。两人再次碰撞，林宇倒地，球出了边线。
裁判示意比赛继续。没有犯规。
看台上响起诺维奇球迷的掌声。特蒂拉起林宇，这次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有种东西——不是轻蔑，是认可。一种棋逢对手的认可。
第八十一分钟，伯明翰获得前场右路任意球。位置有些偏，距离球门约三十米。
亚当斯站在球前。林宇站在人墙侧面，特蒂紧紧贴着他。
助跑，起脚。亚当斯没有传中，而是一记低平球，快速扫向禁区前点——
林宇突然启动！他用身体挤开特蒂，抢前一步，在点球点附近迎球推射！
球如出膛炮弹，直窜球门左下角！
诺维奇门将毫无反应！
1-1！第八十二分钟！
伯明翰球迷看台瞬间爆炸！林宇冲向角旗区，滑跪庆祝。草皮在身下翻起，他仰天长啸。
特蒂站在禁区里，双手叉腰，摇了摇头。这次是他慢了半步。
但诺维奇没有崩溃。他们的主教练立刻做出调整，换上一名防守型中场，阵型变成4-1-4-1，开始收缩防守。
比赛重新陷入僵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第八十九分钟，伯明翰后场长传。林宇在中圈附近头球摆渡，亚当斯接球后强行突破，在禁区弧顶被放倒。
任意球。位置绝佳，距离球门约二十三米，正对球门。
亚当斯抱着球，看向林宇。这是他们训练中练过的位置。
林宇点点头，走上前。
诺维奇排出五人人墙。特蒂站在人墙最外侧，死死盯着林宇。门将紧张地调整站位，封住近角。
卡罗路球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林宇后退五步，深呼吸。脑海中，97%的融合度在流淌，那些关于脚法、角度、弧线的“知识”清晰如镜。但他需要的不是知识，是某种更本能的东西。
助跑，起脚。
触球的瞬间，脚踝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抖动。不是大力抽射，也不是弧线球。他用右脚内侧，搓出了一记飘忽的电梯球。
球高高起飞，越过人墙，然后在最高点开始下坠——不是直线下坠，而是带着诡异的、向左的旋转。
门将判断错了方向。他向右移动了一步，等发现球的诡异轨迹再想调整，已经晚了。
球在门将绝望的指尖上方，擦着横梁下沿和立柱内侧的狭窄空间，钻入了网窝！
2-1！第九十一分钟！绝杀！
整个卡罗路球场死寂了一秒，然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声浪——有客队球迷的狂喜，也有主队球迷的叹息。
林宇站在原地，看着球网还在颤动。特蒂从人墙中走出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然后竟然鼓了鼓掌。
很轻，但确实是鼓掌。
蒙克在场边疯狂庆祝。替补席上的球员全都冲了出来。
比赛在诺维奇最后一次进攻被解围后结束。2-1。伯明翰在客场完成逆转。
林宇走向球员通道时，诺维奇球迷的嘘声中夹杂着零星的掌声。特蒂走过来，伸出手。
“踢得不错。”荷兰人说，“下次不会让你进了。”
“下次再说。”林宇和他握手。
更衣室里一片欢腾。这场胜利让伯明翰的积分追平了第六名，仅以净胜球劣势排在第七。升级附加赛区，触手可及。
手机在储物柜里震动。林宇洗完澡出来，看到屏幕上有两条新信息。
一条是母亲发来的：“儿子！任意球太帅了！你爸说像贝克汉姆！”
另一条，来自那个央视记者：“绝杀任意球已在国内各大平台刷屏。专访时间已确定，下周三。另外，U20国青集训名单将于明日公布，你有极大可能入选。提前恭喜。”
林宇关掉手机，靠在储物柜上。
脑海中，系统面板静静悬浮：
【当前模板：丹尼斯·博格坎普（融合度97%）】
【特性：举重若轻（被动）】
【任务：在英冠比赛中完成帽子戏法（未完成）】
97%。还差3%。
帽子戏法的任务还挂着。但今天这两个进球——一个机敏的抢点，一个绝杀的任意球——让他感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不是数值的提升，是某种……确信。
确信自己属于这里，确信自己能决定比赛，确信这条路走得对。
更衣室门被推开，蒙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传真。
“刚收到的。”蒙克把传真递给林宇，“中国足协的正式公函。征召你参加本月下旬的U20国家队集训，为期十天。”
林宇接过传真。红头文件，公章，正式的措辞。
“俱乐部已经同意放人。”蒙克说，“但时间要协调。集训结束后三天，我们要踢利兹联。那是关键的六分战。”
“我会按时回来。”林宇说。
“我知道你会。”蒙克看着他，“但我要提醒你——国家队是荣誉，也是压力。在那里，所有人都会盯着你，期待你。你能处理吗？”
林宇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
“我能。”
蒙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
“对了，维拉那边有后续。凯瑟琳·威尔逊今早正式辞职了。媒体说是‘个人原因’。”
林宇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知道了。”
蒙克走后，更衣室里重新喧闹起来。索尔特把冰水倒在尤特基维茨头上，波兰人骂着脏话反击。亚当斯在哼着走调的歌。
林宇穿好衣服，背上包，走出更衣室。
走廊里很安静，能听到远处停车场的声音。他拿出手机，打开那条关于维拉的新闻推送。
标题很简洁：“维拉青训主管辞职，俱乐部启动改革。”
文章里没有提他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关掉手机，看向窗外。卡罗路球场的灯光正在一盏盏熄灭，夜色从东边蔓延过来。
脑海中，系统的光幕在黑暗中微微发亮。97%的数字像一颗遥远的星。
还差3%。
而他的路，才刚刚开始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