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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魏王府归来后,林薇的生活似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她将那锭十两的银铤交给了苏伯,只说是为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贵人看诊所得。苏伯虽心中疑虑,但见林薇安然归来,且言语谨慎,便也未再多问,只是将银子仔细收好,贴补药庐用度。仁心堂的日子,依旧在抓药、问诊、炮制药材中度过。

林薇的美貌与日渐传开的“神医”之名,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不断扩大。前来仁心堂的病患中,多了些衣着体面、目光探究的生面孔,不乏一些府上的管家仆妇,借故求医,实则打量。林薇皆以平常心待之,诊病开方,一丝不苟,对探究的目光只作未见,言行举止愈发沉静从容。她深知,在这长安城中,低调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晌午,仁心堂内病人不多,林薇正帮着阿福分拣一批新到的药材。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莹润的脸颊上留下浅浅阴影。她专注地拈起一片甘草仔细查看成色,纤长白皙的手指与褐色的药材形成鲜明对比,动作优雅而精准。

“苏大夫!苏大夫在吗?”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堂内的宁静。只见一个穿着绸缎褂子、面色倨傲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来人正是隔了一条街的“保和堂”药铺的掌柜,孙大夫。

苏伯从内堂走出,见到来人,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面上却依旧平和:“孙掌柜,今日怎得空到敝堂来?可是需要什么药材?”

孙大夫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苏大夫,听说贵堂近来生意兴隆,还得了位医术了得的女神医,孙某特来道喜啊!”他说着,目光便毫不客气地扫向正在药柜前的林薇,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被浓浓的嫉妒和审视取代。“这位……便是林姑娘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林薇感受到那令人不适的视线,抬起头,神色平静地行了一礼:“孙掌柜。”她声音清越,不卑不亢。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肌肤如玉,光洁得看不到一丝瑕疵,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镇定,让孙大夫莫名地感到一阵气短。

“咳,”孙大夫干咳一声,转向苏伯,语气带着几分挑衅,“苏大夫,不是孙某多嘴。这女子行医,自古少有。何况林姑娘如此年轻,来历……似乎也有些不明不白?让她坐堂问诊,万一出了差错,毁了仁心堂多年的声誉事小,若是耽误了病情,恐怕……不太妥当吧?”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堂内仅有的几位病患也纷纷侧目。

阿福气得脸都红了,想要争辩,被苏伯用眼神制止。

苏伯捻须,淡淡道:“有劳孙掌柜挂心。林丫头虽年轻,于医道却颇有天赋,更难得是心性纯良,待人至诚。近日诊治诸多病患,皆有疗效,何来‘不妥’之说?至于来历,老夫自有计较,不劳外人费心。”

“天赋?”孙大夫嗤笑一声,“苏大夫,您是老糊涂了?医术一道,讲究的是经验积累,是师承渊源!岂是有点小聪明就能行的?我看她不过是碰巧治好了几个简单病症,就被吹捧上了天!别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吧?”他意有所指,目光再次瞟向林薇,带着恶意的揣测。

林薇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她放下手中的药材,走上前几步,声音清晰地响起:“孙掌柜此言差矣。医者之道,首重仁心,次重医术。经验固然重要,然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亦非患者之福。至于旁门左道……”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浅,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医术真伪,疗效可鉴。若孙掌柜对晚辈的医术存疑,不妨寻一疑难病例,我们当众辨证论治,请各位乡邻做个见证,如何?”

她语声不高,却字字清晰,有理有据,直接将了孙大夫一军。当众比试?孙大夫哪有这个胆量和底气?他不过是听闻仁心堂因林薇名声大噪,抢了他家生意,心中不忿,前来刁难罢了。

“你……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辨证论治!”孙大夫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自争辩,“我是为仁心堂的声誉着想!苏大夫,你可要想清楚了!”

“仁心堂的声誉,靠的是悬壶济世,是实实在在治好每一个病人。”林薇语气转冷,“而非靠排挤同行,空口白牙的诋毁。孙掌柜若是真心为病患着想,还是多花些心思精进自家医术,莫要在此徒费口舌。”

“你!”孙大夫被堵得哑口无言,指着林薇,气得手直抖。他带来的两个小厮见状,也想上前帮腔。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喊声:“让让!快让让!苏大夫!救命啊!”

只见一个汉子背着一个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的老妇人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哭哭啼啼的家属。老妇人双手捂着右下腹,痛苦地呻吟,已是意识模糊。

“娘!您挺住啊!苏大夫,求您救救我娘!”那汉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堂内众人皆是一惊。苏伯连忙上前:“快,抬到里间榻上!怎么回事?”

家属哭诉:“我娘从前儿起就说肚子疼,今早突然疼得打滚,还发烧呕吐……保和堂的孙大夫看了,说是寒症,开了药,可吃了不但没好,反而更厉害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孙大夫身上。

孙大夫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冒汗,支吾道:“这……这……分明是寒邪入里,腹痛如绞,我开的方子是对症的……定是你们照顾不周……”

林薇已快步走到榻前,伸手搭上老妇人的脉搏,又轻轻按压其腹部。当按到右下腹时,老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肠痈!”林薇脸色凝重,抬头对苏伯快速说道,“而且已化脓,需立即放脓引流,否则危在旦夕!”肠痈,即是现代的阑尾炎,在这个时代,一旦化脓穿孔,几乎必死无疑。

苏伯诊脉后,亦是面色沉重:“脉象洪数,腹痛拒按,身热……确是肠痈重症。只怕……”他看向孙大夫,目光锐利,“孙掌柜,你开的何方?”

孙大夫冷汗涔涔,勉强报出一个温中散寒的方子。

“胡闹!”苏伯厉声道,“此症湿热瘀结,蕴蒸成脓,岂可用大热之剂?你这是火上浇油!”

家属一听,顿时对孙大夫怒目而视:“庸医!害人精!”

孙大夫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苏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林薇冷静道,“救人要紧!需立即行针定痛,然后切开排脓!”她看向家属,语气坚定,“此法凶险,但有一线生机,若再延误,神仙难救!你们可愿一试?”

家属看着林薇年轻却异常镇定的面容,又看看奄奄一息的老人,一咬牙:“姑娘,我们信你!求您救救我娘!”

林薇不再多言,立刻对阿福道:“阿福,准备烧酒、小刀、灯烛!再取我银针来!”她迅速净手,取出银针,手法如电,刺入老妇人足三里、阑尾穴等穴位,先缓解其剧痛。

老妇人的呻吟声渐渐微弱下去,似是痛楚稍减。林薇又让阿福取来苏伯秘制的麻沸散,局部外敷。随后,她用烧酒仔细为小刀消毒,在灯焰上灼烧。

整个过程,她神情专注,动作沉稳利落,没有丝毫犹豫。阳光透过窗纸,勾勒出她纤细而坚定的身影,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更显得她肌肤晶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孙大夫早已看呆了,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果决利落的处理方式,更别提是由一个年轻女子施展。

林薇凝神静气,看准位置,刀尖轻轻划下……腥臭的脓液瞬间涌出。她迅速清理,放入药线引流,外敷清热解毒的药膏。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半个时辰后,老妇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好了许多。林薇仔细交代了后续护理和汤药方剂。

家属千恩万谢,几乎要给她磕头。

林薇擦去额角的汗,微微喘息,这才看向面如死灰的孙大夫,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孙掌柜,医者一言,关乎人命。学艺不精,可以再学;但若心术不正,诋毁他人以掩己短,实非医者所为。今日之事,望你好自为之。”

孙大夫羞得无地自容,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带着小厮灰溜溜地跑了。

经此一事,林薇“神医”之名更是响亮。而她的美貌、智慧与关键时刻展现出的惊人魄力,也随着这场风波,更深地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苏伯看着在夕阳余晖中,正细心叮嘱家属注意事项的林薇,眼中充满了欣慰与复杂。这个偶然来到仁心堂的姑娘,注定不会平凡。而长安城这潭深水,也必将因她而掀起更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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