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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顾泽寒发现,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菟丝花,如今竟敢公开与他竞拍。

更让他心惊的是,她何时拥有了如此雄厚的资本与人脉?

聚光灯下,她与传闻中神秘的商业新贵并肩而立,笑容刺眼。

“顾总,”她遥遥举杯,用只有两人能懂的口型说,“这才刚开始。”

深秋的夜,风里已带上了刀刃般的寒意。华城艺术中心今夜却灯火通明,名流云集,衣香鬓影与低声谈笑混杂在暖融的空气里,一年一度的“融璟”慈善拍卖晚宴正在这里举行。这不仅仅是慈善,更是华城乃至全国顶尖阶层一次心照不宣的实力展示与人情往来的修罗场。

苏晚挽着沈确的手臂,步入主厅时,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汇聚而来。惊诧、审视、好奇、探寻,更多的是不动声色的评估。她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几道格外灼热的视线属于谁——来自大厅右侧,那被数人簇拥着的中心。

顾泽寒。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礼服,身姿挺拔,一如既往是人群的焦点。只是此刻,他那张素来冷峻、掌控一切的脸上,线条比平时更加僵硬几分,深邃的眼眸隔着半个厅堂的距离,牢牢锁在她身上,里面的情绪翻涌,是毫不掩饰的惊愕与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他当然该惊愕。苏晚想,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重生前,她是他身后一抹沉默温顺的影子,出席这种场合永远谨小慎微,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给他丢脸,怕行差踏错。她何曾有过这样挽着另一个男人,在无数目光的聚焦下,如此从容、甚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登场的时候?

沈确微微侧头,声音低沉温和,只有她能听清:“他在看你。”

“让他看。”苏晚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不是紧张,是一种积蓄已久的力量即将破土而出的微颤。她今天选的是一件墨绿色丝绒长裙,款式简洁,没有过多装饰,却完美勾勒出身形,衬得肌肤胜雪。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边,淡妆,唯独唇上一抹正红,点亮了整张脸,也点亮了那双沉静眼眸深处潜藏的、冷冽的光。

沈确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带着她向里走去。这位传闻中背景神秘、手段莫测,短短时间就在华城搅动风云的新贵,今夜是许多人心目中亟欲攀附或试探的对象。而他身边女伴的身份,无疑又给这份神秘增添了一重扑朔迷离的谈资。

拍卖会前的社交时间,苏晚跟在沈确身侧,应对着各方或明或暗的打量与寒暄。她话不多,但每每开口,总是恰到好处,姿态既不卑怯,也不张扬,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个光圈之中。她能感觉到,顾泽寒的视线如影随形,冰冷,探究,越来越沉。

终于,拍卖正式开始。前几件珠宝、艺术品波澜不兴地拍出,暖场过后,拍卖师请上了第五件拍品。

“接下来这件,是已故著名国画大师林散之先生的晚年精品,《松壑听泉图》。”拍卖师语调抑扬顿挫,“此作笔墨苍润,意境高远,是林老艺术生涯的总结性力作之一,极具收藏价值。起拍价,三百八十万。”

场内响起些许低语。这幅画水准确实很高,但并非林老最负盛名的题材,这个起拍价不低。举牌者寥寥,加价也谨慎。

当价格缓慢攀升到四百五十万时,一个清越平静的女声响起:

“五百万。”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穿过略显沉闷的空气,让许多交头接耳的人停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举着号牌的是苏晚。她放下牌子,目光平静地望向展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顾泽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看错了人。苏晚?她知道五百万意味着什么吗?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拍卖师精神一振:“27号女士出价五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短暂的静默。顾泽寒下颌线绷紧,他身旁的一位附庸察言观色,立刻举牌:“五百二十万!”

“五百五十万。”苏晚几乎没有停顿。

“五百八十万!”顾泽寒那边的人再次加价,语气已有些不稳。

“六百万。”苏晚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没有多看那个方向一眼,只是专注地看着那幅画,仿佛真的是一位志在必得的藏家。

场内气氛微妙起来。许多人开始重新打量这个陌生的美丽女人,又偷偷去瞄顾泽寒的脸色。谁都知道,顾泽寒近年来对收藏古典字画颇有兴趣,这幅《松壑听泉图》虽非顶级,但也入得他眼。原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这么一位……和沈确一同出现的女伴。

顾泽寒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不是付不起更高的价钱,而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这种被当众、尤其是被苏晚挑战的感觉,让他胸口窒闷,怒火与一种更深的惊疑交织攀升。她哪来的底气?沈确给的?沈确又凭什么为她一掷千金?就为了这幅画?还是……就为了跟他顾泽寒作对?

他亲自举起了号牌,声音冷硬,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七百万。”

直接加价一百万,彰显势在必得的决心,也是无形的威慑。

所有的目光“唰”地集中到苏晚身上。沈确偏头,用眼神询问她。苏晚对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然后,在拍卖师重复“七百万第一次”的短暂间隙,她再次举牌,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一千万。”

全场哗然!

直接从七百万跳到一千万!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竞价阶梯了!这是赤裸裸的宣告,是毫不留情的碾压姿态!

拍卖师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一千万!27号女士出价一千万!林散之大师的《松壑听泉图》!还有哪位先生女士……”

顾泽寒握着号牌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苏晚,那个坐在沈确身边,脊背挺直,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既陌生又刺眼的女人。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像是针一样扎过来。他在权衡,不是权衡这幅画值不值,而是权衡此刻继续加价,会将自己置于何地?为了赌一口气,成为全场笑柄?还是就此罢手,承认这次意外的、耻辱的失败?

“一千万第二次!”

顾泽寒的下颌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终,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号牌。这个动作细微,却仿佛耗尽了某种力气,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连他旁边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向旁边挪开少许。

“一千万第三次!成交!恭喜27号女士!”槌音落定。

掌声响起,并不十分热烈,更多的是惊愕与探究。苏晚在掌声中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侧身,对沈确低声说了句什么,沈确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拍卖,苏晚没有再出手。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她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无形中成为了新的焦点。不断有人借着与沈确打招呼的机会,试图与她攀谈,探寻她的来历。苏晚应对得体,却滴水不漏。

顾泽寒如坐针毡。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参与了后续几件重量级拍品的竞价,并且成功拍下了一枚顶级翡翠胸针。但这胜利毫无滋味。他眼角的余光始终无法从苏晚身上离开。他看到她和沈确低声交谈,看到她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浅酌,看到她与某位知名的老派收藏家从容对话,甚至看到那位素来眼高于顶的收藏家对她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她什么时候懂的这些?她怎么会认识这些人?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低眉顺眼、除了爱他几乎一无是处的苏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顾泽寒的脑海:难道她过去的那些温顺、那些痴缠、那些以他为中心的全世界……都是假的?都是伪装?

不,不可能。那些细节,那些情绪,装不出来。可眼前这个陌生又耀眼的女人,又该如何解释?

拍卖环节结束,进入更自由的交流酒会时段。顾泽寒再也按捺不住。他必须问清楚。他端着酒杯,无视了想要上前搭话的几个人,径直朝着苏晚和沈确所在的位置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所过之处,人群不自觉为他分开一条通道。

苏晚正与沈确和另一位商界前辈说话,似乎刚结束一个轻松的话题,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在瞥见顾泽寒身影逼近的瞬间,淡去了,转化为一种平静的疏离。

顾泽寒在距离他们两步远处站定,目光如鹰隼,牢牢锁住苏晚,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沈确和那位前辈。“苏晚。”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与质问,“你什么意思?”

那位商界前辈见状,眉头微皱,对沈确示意了一下,沈确微微点头,前辈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暂时走开了,留下一小片略显紧绷的空间。

苏晚抬眼,迎上顾泽寒的视线。她的眼眸清澈,映着璀璨的水晶灯光,却没有丝毫温度。“顾总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她语气平淡,仿佛真的不解。

“那幅画。”顾泽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对字画感兴趣了?还是说,”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一旁沉默伫立、姿态却明显是维护者模样的沈确,“有人教你这么做,给你底气,让你来跟我作对?”

沈确几不可察地向前半步,恰好将苏晚挡在身后半步的位置,这个保护的姿态虽不明显,却让顾泽寒眼底的阴鸷更盛。

苏晚却轻轻抬手,指尖似无意地拂过沈确的手臂外侧,示意他不必。她上前半步,与顾泽寒正面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冷意。

“顾总说笑了。”苏晚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带着一种顾泽寒从未听过的、冰冷的嘲讽,“拍卖场上,价高者得,天经地义。我喜欢那幅画,觉得它值一千万,就买了。这难道需要向顾总您汇报理由吗?”她微微偏头,做出思索的样子,“还是说,顾总觉得,凡是你想要的东西,别人都该拱手相让,连竞价的权利都没有?”

“你……”顾泽寒被她话语里的尖锐刺得一窒,怒火腾起,但周围若有若无的关注目光让他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惯有的掌控感,语气放缓,却更显压迫,“晚晚,别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有些游戏,不是你该玩的,也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跟我过来,我们单独谈谈。”他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腕,姿态是习惯性的命令。

苏晚却在他手指即将触及的瞬间,手腕一翻,指尖轻轻捏住了香槟杯细长的杯脚,恰好隔开了他的手。冰冷的玻璃触感让顾泽寒动作一顿。

“顾总,请自重。”苏晚的声音冷了下去,目光如冰棱,“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单独谈’的事情。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她顿了顿,唇边重新漾开那抹让顾泽寒觉得无比刺眼的、从容甚至带着些许怜悯的笑意,“更不会有。”

“另外,”她微微抬高声音,确保近处几个竖着耳朵的人能听清,“感谢顾总关心。不过,我苏晚想做什么,能做什么,玩得起什么,从今往后,都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她不再看顾泽寒瞬间铁青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惊怒、难堪与难以置信,优雅地转过身,重新挽住沈确的手臂,轻声说:“有点闷,我们去那边露台透透气?”

沈确颔首,带着她,从容不迫地从顾泽寒身边走过,朝着侧面的弧形露台走去。顾泽寒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周遭那些探究、讶异、甚至隐隐带着看好戏意味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脸上、身上。他从未如此刻般难堪,仿佛被当众剥光了所有骄傲的外衣。他死死盯着那两道并肩离开的背影,苏晚墨绿色的裙摆划过光滑的地面,沈确侧耳倾听她说话时微微低头的姿态,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然后反复搅动。

她怎么敢?!她怎么变成这样?!

露台连接着空中花园,晚风带着凉意和植物的清新气息吹拂而来,稍稍驱散了厅内的喧嚣与浑浊。远处是华城璀璨的夜色,车流如织,灯火如星河。

苏晚松开挽着沈确的手,走到栏杆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一种高度集中、全力出击后,肾上腺素缓缓褪去的生理反应。

“还好吗?”沈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和而稳定。

“还好。”苏晚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低,“谢谢你,沈确。”谢他刚才无声的支持,谢他此刻不问缘由的陪伴,也谢他……给了她站在那个位置、发出那个报价的资格。那一千万,是她自己账户里的钱,来自沈确“投资”她那个初创工作室的第一笔、也是目前唯一一笔资金。他给予的不仅是金钱,更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这在波谲云诡的商场,在刚刚经历过背叛与死亡的她看来,珍贵得近乎奢侈。

“画不错。”沈确走到她身侧,同样望向远处的灯火,“林散之晚年的心境,都在里面。一千万,不亏。”

苏晚终于转头看他,有些意外:“你真的懂画?”

沈确淡淡一笑:“略知皮毛。不过,比起画本身,我更欣赏你刚才的气势。”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顾泽寒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苏晚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这才刚刚开始。”她低声说,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宣告。

她不会忘记,重生前那段黑暗绝望的时光,不会忘记冰冷的海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更不会忘记那份签着她名字、却将她打入万丈深渊的所谓“证据”。顾泽寒的冷酷,林薇儿的狠毒,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冷眼旁观的……所有将她推入地狱的人,她都要他们,一点点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拍卖画作,只是第一步,一次小小的、公开的试探与挑衅。她要让顾泽寒知道,那个依附他而生的苏晚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他完全陌生、无法掌控、并且将与他为敌的苏晚。

露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侍者端着托盘送来两杯温水。苏晚接过,温热透过杯壁传来,稍稍安抚了指尖的微凉。

就在这时,主厅内的灯光似乎调节了一下,一道明亮的光束无意中扫过露台入口,将苏晚和沈确并肩而立的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投映在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上,也落入某些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人眼里。

顾泽寒没有离开。他站在厅内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手里端着的酒一口未动,目光穿透晃动的光影和人影,死死锁住露台上那对身影。他看到苏晚侧脸沉静的线条,看到她与沈确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无需多言的默契氛围,看到沈确微微侧身倾听她说话时专注的侧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伴随着一种陌生的、灼热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胸腔。那不仅仅是愤怒,不仅仅是难堪,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与……失控感。

仿佛一件曾经完全属于自己、哪怕不曾珍惜却也笃定不会失去的所有物,突然挣脱了掌控,不仅逃离,还绽放出截然不同的、耀眼夺目的光彩,当着他的面,走向另一个男人,另一个世界。

而他,除了眼睁睁看着,竟一时束手无策。

不。顾泽寒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心和狠戾。苏晚,你以为你找到了靠山,翅膀就硬了?就能逃离我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阴沉的脸。他快速发出一条信息:“查清楚,苏晚最近所有动向,接触的所有人,特别是她和沈确,到底什么关系。还有,她那个工作室,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要快。”

信息发送成功。他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露台方向。苏晚似乎正对沈确说着什么,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那笑意,曾经只属于他。

顾泽寒转身,融入身后衣香鬓影的人群,背影僵硬而决绝。

露台上,苏晚似有所感,抬起眼,望向主厅那个刚才顾泽寒伫立的角落。那里已经空了,只有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晃动的光影。

她收回目光,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手指终于彻底暖和过来。

“要进去吗?还是再待会儿?”沈确问。

“进去吧。”苏晚将空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整理了一下裙摆,重新挺直脊背,脸上恢复了一片无懈可击的平静从容,“好戏,还在后头。”

她率先向灯火通明的主厅走去,步履稳坚定,墨绿色的裙摆在她身后划开一道冷静而锋利的弧线,仿佛一把悄然出鞘、拭去尘埃的剑,即将于这繁华名利场中,为自己,斩出一条全新的血路。

沈确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片刻后,也举步跟了上去。

厅内的喧嚣再度涌来,但这一次,苏晚觉得,那噪音似乎已不再能轻易干扰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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