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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陆凡回到山洞时,天色已近黄昏。

斜阳从洞口狭窄的缝隙挤入,在干燥的泥地上切出一线昏黄的光带,正好落在叶红鱼苍白的脸上。她依旧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胸口玉盒随着心跳传来极细微的震动,证明生命尚未离去。

陆凡快步走近,将从山林深处寻来的几株草药放在一旁。银叶藤通体灰褐色,唯独叶片背面泛着细密的银斑;清心草茎叶翠绿,顶端开着小巧的鹅黄花苞,散发清淡香气。都是《百草鉴》上标注的解毒正药。

他先捡来几块石头垒成简易灶台,用火折子点燃枯枝,架上随身带的陶罐,注入半罐清水。待水沸,将清心草整株投入,文火慢煎。另一手取银叶藤,以石块砸烂茎叶,挤出墨绿色汁液盛于洗净的叶片上。

准备妥当,他蹲回叶红鱼身边。

“得罪了。”陆凡低语一句,伸手解开她肩部已被血污浸透的布条。伤口比之前更糟——周围皮肤泛起青黑色蛛网般的纹路,中央腐肉外翻,渗出腥臭脓血。蚀骨毒正在加速侵蚀。

他不再犹豫,以清水再次冲洗伤口,随后将银叶藤汁液仔细敷上。汁液触肉,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响,竟有白烟冒起。叶红鱼身体剧颤,即便在昏迷中仍发出痛苦呻吟,额头冷汗如雨。

陆凡按住她未受伤的右肩,低喝:“忍一忍!”

银叶藤汁液与蚀骨毒激烈对抗,伤口处黑色毒血被不断逼出。足足一刻钟后,流出的血色才逐渐转为暗红。陆凡迅速以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又扶起叶红鱼,将已煎好、晾至温热的清心草药汁小心喂入她口中。

药汁下腹,叶红鱼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几分,呼吸也渐趋平稳。

陆凡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他靠坐石壁,静静等待。

洞外传来归鸟啼鸣,暮色渐浓。

叶红鱼醒来时,首先嗅到的是清心草微苦的香气,然后是柴火燃烧的烟味。她吃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片刻才聚焦——火光跃动,映着少年清俊的侧脸。他正用树枝拨弄火堆,神色专注。

“你……”她开口,声音嘶哑,却比之前清亮了些。

陆凡转头:“感觉如何?”

叶红鱼尝试动了动左肩,剧痛仍在,但那股往心脉钻的阴冷麻痒感已消退大半。她心中一松,低声道:“好多了……多谢。”

“毒还未清尽,需连续服药三日。”陆凡将陶罐里剩下的药汁倒进竹筒,递给她,“银叶藤汁液每日换一次。”

叶红鱼接过竹筒,指尖触到筒身温热。她小口饮尽药汁,苦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神智更清醒几分。她低头看向怀中——玉盒仍在,封印完整。

“你一直没动它?”她忽然问。

“你想我动?”陆凡反问。

叶红鱼沉默,抬眼仔细打量他。火光下的少年眉眼温和,眼神却清澈深邃,像古井的水,看不见底。她见过太多人——贪婪的、虚伪的、懦弱的、狂热的——但眼前这人,似乎都不属于这些类型。

“你救了我,却不图回报,甚至不问盒中是何物。”她缓缓道,“为什么?”

“我若说路见不平,你信吗?”陆凡笑了笑。

“不信。”

“那我若说,我觊觎盒中之物,只是忌惮你逆命会的背景,不敢强夺,你信吗?”

叶红鱼盯着他,片刻后,居然也笑了。这一笑牵动伤口,她疼得皱眉,笑意却未减:“这个听起来更真些。”

气氛莫名缓和。

陆凡往火堆里添了根柴,随口问道:“盒里到底是什么?能让盗天盟出动三名悟道三重好手追杀,还让你拼死保护。”

叶红鱼没有立刻回答。她抚摸着玉盒表面的金色纹路,眼神复杂。许久,才轻声道:“是‘道种碎片’。”

陆凡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种碎片?何人的道种?”

“不是活人的。”叶红鱼摇头,“来自‘道种坟场’——上古修士陨落之地,他们的道种破碎后散落其中,历经岁月侵蚀,只剩最精纯的本源碎片。我怀中的这三片,是‘剑道种’碎片,品质……接近极品。”

极品道种碎片!

陆凡丹田内,那枚光点再次剧烈震颤,渴望几乎化为实质的嘶鸣在他脑中回荡。他强行压下躁动,声音保持平稳:“所以盗天盟屠了某个小门派,抢到碎片,你又从他们手中夺回?”

“你怎知……”叶红鱼愕然。

“猜的。”陆凡淡淡道,“盗天盟行事风格,强抢掠夺是常态。而你逆命会,听名字便知,是反抗者。”

叶红鱼深深看他一眼,点头:“是。三日前,盗天盟突袭青云城三百里外的‘流云剑派’,全派上下七十三口,只逃出三人。他们抢走了剑派世代供奉的三枚剑道种碎片——据说是开派祖师,一位神通境剑修坐化后所留。”

她手指收紧,指节泛白:“我奉命接应那三名幸存者,却晚了一步。他们被截杀在途中,碎片落入盗天盟之手。我一路追踪至此,昨夜设计盗出玉盒,却暴露行踪,被围杀。”

陆凡沉默。

火光噼啪,映着两人沉默的脸。

“你们逆命会,”陆凡忽然开口,“主张道种不应分贵贱,人人皆可修行。那为何……还要抢夺这极品道种碎片?这不也是‘贵贱’的一种吗?”

叶红鱼身体一僵。

这是她心中最深的矛盾,此刻被赤裸裸揭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有痛苦,却更多是决绝:“因为我们需要力量。没有力量,拿什么去对抗盗天盟?拿什么去推翻那些将道种分为九等、视劣品如猪狗的规则?理想需要拳头来捍卫,很讽刺,但这是现实。”

她看向陆凡,眼神灼灼:“你道种缺失,在陆家想必受尽白眼。那你告诉我——若有一条路,能让你获得力量,改变命运,哪怕这条路需要掠夺、需要血腥,你走不走?”

陆凡没有回答。

他拨弄着火堆,火星升腾,明灭不定。

走不走?

他想起测道石前万千道鄙夷目光,想起陆明折扇轻摇的讥诮,想起父亲陆天雄沉默的侧脸,想起那夜三名死士淬毒的刀刃。

也想起林老佝偻的背影,想起父母模糊的尸骨,想起“无暇道种”四字背后尚未揭开的血腥。

力量……

他需要力量,比任何人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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