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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破浪:危机与临界点

“灵犀体验版”在内部的一炮而红,像一针强心剂,让整个项目团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但简瑶深知,这仅仅是内部试水,真正的考验在于面向市场的第一个公开版本——“灵犀1.0”核心模块的发布。这不仅是产品的亮相,更是对团队综合能力、对“创新快速通道”模式、乃至对傅琛推动改革决心的第一次公开大考。

作战室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白板上,“1.0发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旁边密密麻麻贴满了技术难点、设计争议、测试bug和资源缺口。

最大的技术拦路虎,出现在与一个关键第三方数据服务商的接口稳定性上。对方的系统老旧,文档不全,团队主力工程师连续攻坚一周,进展缓慢,距离封版测试的时间窗口越来越近。

“对方根本不配合,说是非标准需求,优先级排不上。”技术组长小吴顶着两个黑眼圈,声音嘶哑。

压力如山。如果这个核心功能因为接口问题而妥协或延迟,“灵犀1.0”的竞争力将大打折扣。

简瑶没有慌乱。她调出所有与这家服务商的沟通记录,仔细研究合同条款和过往合作案例,发现了一个潜在的突破口:对方正在筹备新一轮融资,急需知名合作伙伴的成功案例背书。

“调整策略。”简瑶召集核心会议,“我们不只谈技术对接,我们给对方画饼——‘灵犀’有望成为细分领域的新星,我们的深度整合案例,将是他们融资故事里的亮点。同时,小吴,你准备一份详尽的技术痛点分析和我们建议的优化方案,不是抱怨,是体现我们的专业性和合作诚意,帮助他们优化自己的服务。”

她亲自起草邮件,措辞诚恳而富有远见,并抄送了对方可能有决策权的商务负责人。邮件发出十二小时后,收到了对方技术副总裁的积极回复,同意成立临时联合小组,优先解决对接问题。

“简姐,你怎么知道他们需要这个?”小林佩服地问。

“傅总说过,要看清每个人的‘痛点’和‘痒点’。企业也一样。”简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起傅琛标记的那份通讯录,以及他看似随意却总能切中要害的提点。

危机暂时缓解,但另一个麻烦接踵而至。

陈琳的攻势从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合规”。市场部以“整合营销资源、避免内部竞争”为由,提出“灵犀1.0”的预热推广必须并入集团下一季度整体宣传计划,这意味着发布时间可能被推迟两个月,错过最佳市场窗口。

同时,简瑶察觉到,团队内部气氛有些微妙。核心UI设计师周倩最近几次会议都有些心不在焉,提交的方案也少了些以往的灵气。私下有风言风语,说陈琳那边通过猎头接触过她,开出了颇具诱惑的条件。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悬而未决的“项目泄密”事件调查,似乎有了新的进展。内部审计部门约谈了简瑶团队的另一名骨干——负责前期市场数据分析的徐明。虽然审计人员态度专业,只说是例行补充了解情况,但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再次激起了涟漪。团队内部刚刚凝聚起来的信心,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简瑶知道,她必须同时应对三条战线:产品攻坚、外部资源争夺、内部团队稳固。

面对市场部的拖延策略,简瑶没有选择硬碰硬地争吵。她准备了一份详尽的分析报告,对比了独立预热与并入集团计划的利弊,重点突出了时间窗口的重要性以及错过可能带来的机会成本。报告数据扎实,逻辑清晰。

但她没有直接将报告发给陈琳或市场部,而是先呈送给了傅琛,并附上了一段简短的请示:“傅总,关于‘灵犀1.0’推广节奏,这是我们基于市场分析的建议。考虑到跨部门协调,请您定夺。”

这是她向傅琛学到的:在复杂的组织博弈中,有时需要将问题提升到合适的决策层面,借力打力。

傅琛很快回复,言简意赅:“报告我已阅。明天上午10点,召开‘灵犀1.0’专项推进会,市场部、公关部、创新小组负责人参加。你做好准备。”

推进会准时召开。傅琛主持,陈琳、市场部李总、简瑶等人悉数到场。

会议伊始,陈琳便优雅地重申了资源整合、协同增效的观点。李总附和,强调集团整体战略优先。

轮到简瑶时,她没有反驳陈琳,而是再次清晰陈述了独立推广的时间紧迫性和市场机会,并展示了那份分析报告的关键结论。然后,她抛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我们理解并尊重集团的整体宣传规划。是否可以采取‘双轨并行’?我们利用‘创新快速通道’赋予的有限自主预算和资源,先进行小范围的、精准的线上预热和核心用户招募,为产品造势、积累种子用户。待集团整体宣传计划启动时,‘灵犀’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热度和用户基础,届时再并入大宣传,效果可能会更好,也能更好地体现‘创新业务孵化’的价值。”

这个方案既没有完全否定市场部的计划,又为“灵犀”争取了宝贵的启动时间,同时还显得顾全大局。

傅琛听完,目光扫过众人:“简组长的双轨方案,兼顾了灵活性与大局,我认为可行。李总,你们市场部负责把控整体节奏,并给予必要的专业指导。简瑶,你们团队负责具体执行,所有预热物料和口径,需经市场部审核。陈总监,你协调各方资源,确保不冲突、有协同。就这么定了。”

他一锤定音,既支持了简瑶的核心诉求,又维护了市场部的权威,还给了陈琳一个协调监督的角色,平衡了各方利益,无懈可击。

陈琳脸上笑容不变,指甲却几乎掐进掌心。“好的,傅总。”

散会后,简瑶留在最后整理材料。傅琛走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只低声留下一句:“徐明的事,清者自清。审计流程走完之前,稳住团队。”

简瑶心头一紧,随即一暖。他什么都知道,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保驾护航。

为了稳定军心,简瑶分别找周倩和徐明深谈了一次。

与周倩的谈话在公司的空中花园。简瑶没有直接质问猎头的事,而是聊起了“灵犀”设计语言的初衷,聊起了周倩最初加入时眼里那份对创造美好事物的光。“倩倩,我知道最近压力大,外面可能也有些诱惑。我不确定‘灵犀’一定能大成,但我能确定的是,在这里,你的每一个好设计,都可能直接影响到成千上万的用户体验,这种创造的成就感和话语权,别处未必能给。当然,选择权在你。无论你最终怎么决定,我都感谢你之前的付出。”

周倩沉默良久,眼眶微红:“简姐,对不起……我只是有点迷茫。我不会走的,至少,在1.0发布之前不会。”

与徐明的谈话则更直接。简瑶坦言审计约谈可能带来的影响,但也明确表示:“公司有流程,我们配合。我信任你的为人和专业,也请你相信,公司会给出公正结论。在结论出来前,你的工作照常,不要有负担。团队需要你。”

徐明感激地点点头:“简组长,你放心,我没做亏心事。数据我会继续盯紧。”

处理完内部问题,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简瑶独自一人走上大厦顶层那个可以俯瞰城市的露台,想让冷风吹散疲惫。

却意外地发现,傅琛也在。他背对着她,靠在栏杆边,指间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烟,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的璀璨灯火。夜色中的他,少了白日的凌厉威严,多了几分深沉的孤寂。

“傅总。”简瑶轻声开口。

傅琛闻声回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还没走?”

“嗯,有些细节想再捋捋。”简瑶走到他身旁不远的位置,也望向夜景,“你也……在加班?”

“在想些事情。”傅琛将烟收回口袋,“团队怎么样?徐明的事,有没有波动?”

“暂时稳住了。谢谢您提醒。”简瑶如实回答。

沉默了片刻,傅琛忽然问:“简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灵犀’失败,你会怎样?”

简瑶愣了愣,认真思考后回答:“会很难过,很挫败,觉得对不起团队和您的信任。但……也许不会后悔。至少我们全力以赴试过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验证了一些方法,锻炼了一支队伍,这些经验本身就有价值。”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反问,“那傅总您呢?推动这么多改革和创新,如果遇到大的挫折,您会怎么想?”

傅琛转头看她,夜色中他的眸光深邃难辨。“我习惯了。高处不胜寒,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被放大、被曲解、被挑战。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看到了方向,又有能力去做,不去尝试,才是最大的失败。”他声音低沉,“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孤独。”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却重重地敲在简瑶心上。她从未想过,强大如傅琛,也会有“孤独”的时刻。

“你不是一个人。”她脱口而出,说完才觉有些不妥,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相信变革、愿意努力的人。”

傅琛看着她略显慌乱却真诚的脸,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他没有接话,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晚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两人并肩站着,望着同一片璀璨却寂静的夜景,谁也没再说话。一种奇异的、超越了上下级界限的宁静与理解,在无声中流淌。距离很近,近到简瑶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能感受到他存在所带来的那种沉稳安定的力量。

这一刻,没有董事会上的刀光剑影,没有办公室里的运筹帷幄,只有两个在各自道路上奋力前行、偶尔感到疲惫的灵魂,短暂地共享一片夜色。

不知过了多久,傅琛率先打破沉默:“不早了,回去吧。‘灵犀1.0’,放手去做。天塌不下来。”

“嗯。”简瑶点头。

下楼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镜面映出彼此的身影。傅琛忽然开口:“陈琳的话,不必全信,但也不可不防。你做得很好,保持清醒。”

他指的是露台上那次交锋。原来他一直记得,也洞察了她的心绪波动。

“我明白。”简瑶应道,心里那根因陈琳挑拨而微颤的弦,被他这句话彻底抚平。

电梯到达她所在的楼层。“傅总晚安。”

“晚安。”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视线,却似乎关不住某些悄然滋长、呼之欲出的东西。

就在“灵犀1.0”封版测试完成,预热活动即将启动的前三天,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行业媒体和社交网络突然传开:一家名为“智语科技”的初创公司,提前一周发布了一款产品,其核心功能、交互逻辑甚至宣传文案,与尚未面世的“灵犀1.0”惊人地相似!

舆论哗然。“傅氏集团创新项目再遭泄密?”、“‘灵犀’疑为模仿之作?”、“内部管理黑洞几时休?”……各种质疑和嘲讽甚嚣尘上。

这次的影响远非上次内部泄密可比。这是直接面向市场的、致命的打击。

团队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和恐慌。所有努力,仿佛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简瑶在最初的震惊和冰冷后,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她立刻调取“智语科技”的所有公开信息,仔细比对,发现虽然表面相似,但在几个关键的技术实现路径和更深层的用户场景理解上,对方的产品有明显的“拼凑”和“急躁”痕迹,不如“灵犀”打磨得深入和系统。

“这不像是基于完整方案的外部抄袭……”她脑中飞速旋转,“更像是……基于某些早期、不完整、甚至可能存在误导性的信息,进行的仓促仿制和抢跑。”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内部有“鬼”,而且这个“鬼”提供的,可能不仅是数据,还有经过筛选或曲解的方向性信息。

傅琛的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到她手机上,声音沉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简瑶,情况我知道了。现在做三件事:第一,立刻启动内部最高级别保密审查,范围锁定在能接触核心设计和技术路径的所有人,包括你自己。第二,整理所有能证明我们独立研发过程、时间线的证据,包括早期脑暴草图、迭代记录、代码提交日志、第三方合作备忘等。第三,准备应对方案,技术、法律、公关三条线并行。一小时后,顶楼一号会议室,我要看到你的初步分析和计划。”

“是!”简瑶没有任何犹豫。危机关头,傅琛的绝对冷静和清晰指令,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一小时后,简瑶带着连夜整理的材料和分析,走进了气氛凝重的一号会议室。除了傅琛,还有集团法务总监、首席技术官、公关危机负责人,以及……面色同样凝重的陈琳。

风暴,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了。而这一次,它直接关系到“灵犀”的生死,傅琛改革的信誉,也必将揪出那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影子”。

简瑶与傅琛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却传递着一种无需言明的信任与托付。

她深吸一口气,将分析报告投影在屏幕上。刀刃,已然出鞘。而他们,必须并肩,斩开这片最浓重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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