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远处操场模糊的喧哗。下午没有安排必修课程,大部分学生要么在自习室用功,要么在修炼室尝试感应灵气,要么就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放松休息。
顾北盘膝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窗帘半掩,室内光线昏暗。他调匀呼吸,将心神沉入系统。
意识中,古朴的商城主界面展开。他目光扫过,毫不犹豫地点选了【清心符(一次性)】。
【兑换确认。消耗15混沌点,剩余55混沌点。】
【物品已发放至系统储物空间(临时)。】
一个约莫巴掌大小、触手微凉的物件出现在顾北的感知中。他心念一动,将其取出。
掌心中,躺着一张质地奇特的淡黄色符纸。纸张非布非革,带着细微的纹理,触感温润。上面用暗红色的朱砂绘制着复杂而古拙的符文,笔画蜿蜒虬结,看似杂乱,却隐隐构成一个浑然一体的循环。符纸中心,一点微光内蕴,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靠近细闻,有股极淡的、类似于檀香混合着薄荷的清凉气息,令人心神微宁。
这就是清心符。
顾北没有立刻使用。他先是仔细感应了一下自身的状态。一夜加半天的调息,混沌归元法自行运转,内伤修复了大半,体力基本恢复,但灵魂深处那丝阴冷粘滞的污染感,如同附骨之疽,依然顽固地盘踞着,时不时带来细微的眩晕和烦躁感,干扰着他的专注力。尤其是在回忆昨晚旧楼经历或思考王阎、沈老师相关事情时,那股阴冷感似乎会微微骚动。
他需要先尝试主动净化,看看效果。
闭上眼,引导着体内那缕已经壮大到拇指粗细、颜色灰蒙蒙的混沌灵力,缓缓向识海深处、那团阴冷污染所在的位置探去。暖流触及阴冷的瞬间,熟悉的冰火交织感再次传来,但强度比昨晚弱了太多。混沌灵力如同磨盘,缓慢地研磨、吞噬着那些阴冷的碎片。过程依旧带来隐隐的刺痛和眩晕,但勉强可以忍受。
然而,效率太低了。
顾北估计,单靠自身功法净化,以目前的速度,至少需要三五天才能彻底清除,而且这期间还会持续消耗心神,影响修炼和判断力。在这暗流涌动的校园里,保持最佳状态至关重要。
不再犹豫。他拿起清心符,按照系统附带的使用方法,将其平贴在额头正中(眉心印堂穴)。
一丝微凉的触感传来,符纸仿佛自动吸附在皮肤上。
顾北凝神,调动一丝混沌灵力,轻轻注入符纸之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颤鸣。贴在额头的符纸骤然变得滚烫!不是灼伤皮肤的烫,而是某种纯粹的能量瞬间爆发、涌入识海的炽热!
顾北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颤。
视野中,无数淡金色的、细如发丝的光线,从符纸中迸发,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迅猛地钻入他的眉心,直冲识海!
这些金色光线温和而坚韧,带着一种堂皇正大、涤荡污浊的清净意境,与识海中那片阴冷粘滞的污染区域轰然相撞!
嗤嗤嗤——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又像是阳光消融冰雪。剧烈的“反应”在顾北的识海中爆发!阴冷的碎片在金色光线照耀下剧烈挣扎、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但迅速被金光分解、净化、驱散。那股附带的怨毒、混乱的意念残留,也像是暴露在烈日下的雾气,飞快蒸发。
痛!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一把烧红的凿子在脑子里搅动!
但不同于昨晚煞气灌体时那种冰冷侵蚀的痛苦,这种痛楚更“干净”,是一种破坏性净化带来的必然反应。顾北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他全力维持着心神稳定,配合着清心符的力量,引导混沌灵力围剿那些残余的污染。
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额头上滚烫的符纸,温度逐渐降低,上面的朱砂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模糊,最终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为灰白色的灰烬,从顾北额头簌簌落下。
识海中的剧痛和混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顾北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中,竟然带着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灰黑色杂质,出口即散。
他缓缓睁开眼。
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清晰、明亮、透彻。之前一直笼罩在感知上的那层若有若无的阴翳,彻底消失了。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思绪流转如电,毫无滞涩。灵魂轻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状态更新:灵魂轻度污染(已净化)。精神力+1,感知敏锐度小幅提升。】
系统提示适时响起。
顾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果然有效!不仅清除了污染,还带来了额外的好处。精神力提升和感知敏锐度增加,对于修炼和应对危机都大有裨益。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感觉身心舒畅。灵魂隐患解除,让他有了更多底气去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下一步,就是那位档案室的沈老师了。
顾北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档案室通常在这个时间点相对清闲。
他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常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略带拘谨的新生模样。然后将那封警告信折叠好,放入内侧口袋。
离开宿舍,他步伐平稳地走向行政楼。阳光正好,校园里绿树成荫,学生们来来往往,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有序。但顾北的“洞察之眼”微微开启,维持着最低的消耗,观察着周围。
他能“看”到更多细节了。学生身上灵力光晕的细微差异,空气中灵气流动的微小湍流,甚至某些建筑角落残留的、不易察觉的陈旧能量痕迹……净化后的灵魂和提升的感知,让“洞察之眼”的效果似乎也有所增强。
来到行政楼三楼,档案室门口。
门依旧关着,百叶帘垂下。
顾北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显低沉、带着些许沙哑的男声,正是记忆中沈老师的声音。
顾北推门而入。
档案室内比他想象中还要拥挤。高大的铁皮档案柜几乎顶到天花板,一排排紧密排列,中间只留下狭窄的过道。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光线来自屋顶几盏老式的日光灯,不算明亮,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晦暗。
沈老师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一张老旧办公桌后,桌上堆满了文件和卷宗。他正低头在一本厚厚的册子上记录着什么,听到有人进来,才缓缓抬起头。
镜片后的眼睛看向顾北,目光平静,甚至有些麻木,与昨天走廊上那锐利警惕的一瞥判若两人。他身上的灵力光晕,在顾北此刻的感知中,那沉郁的青灰色似乎收敛得更好,但边缘细微的不稳定波动依然存在,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潜流。
“同学,有什么事吗?”沈老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公式化地问道。
顾北走上前几步,停在办公桌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好奇和犹豫的表情:“沈老师您好,打扰了。我是今年阵法与符文学系的新生,顾北。我们系周教授布置了一个关于‘校园早期建筑防护阵法变迁’的课外拓展课题,建议我们可以来档案室查阅一些非涉密的旧资料作为参考。请问……我可以看看关于旧实验楼,嗯,就是西北角那栋废弃楼的早期建筑图纸或者相关记录吗?听说那是二十年前‘灵气适应性改造工程’前的建筑,我想做个对比。”
他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语气诚恳,目光清澈,完全是一个求知欲旺盛的普通新生模样。同时,他小心地收敛着自身一切异常,混沌灵力沉寂,“洞察之眼”也保持在最低限度,仅仅用于观察沈老师的细微反应。
沈老师握着笔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仔细打量了顾北一眼,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深邃了些许。
“旧实验楼?”他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依然平淡,“那里的资料……可能不齐全,而且年代久远,很多记录都归档到深层档案库了,学生权限不一定能调阅。”
“没关系,沈老师,能查到多少算多少,主要是想有个直观感受。”顾北连忙说道,语气带着点腼腆和坚持,“周教授说,了解过去才能更好理解现在阵法设计的精髓。”
沈老师沉默了几秒钟。他的目光在顾北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档案室里只有日光灯电流通过的轻微嗡鸣声。
“你叫顾北?”他忽然问。
“是的,老师。”
“阵法与符文学系……新生。”沈老师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节奏有些紊乱,“旧实验楼……不是什么好地方,相关资料也未必有什么价值。我建议你换个课题方向。”
这话语,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一种隐晦的劝阻。语气依旧平淡,但顾北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淡的……紧张?或者说,是某种不愿触碰的回避。
“老师,我只是想看看建筑图纸……”顾北坚持道,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沈老师推了推眼镜,避开了顾北的目光,看向窗外——虽然窗外只能看到对面楼的墙壁。
“图纸……”他喃喃道,随即像是下了决心,站起身,“好吧。你等一下,我找找看。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很多资料可能遗失了。”
他转身走向身后一排标着“已废弃/封存项目”字样的档案柜,熟练地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开始翻找。动作看起来有条不紊,但顾北的“洞察之眼”却捕捉到,当他手指触碰到那些陈旧的档案袋时,他身上的青灰色灵力光晕,会有一瞬间非常轻微的紊乱波动,尤其当他的目光扫过某些特定标签时。
过了大概五分钟,沈老师拿着一个薄薄的、布满灰尘的牛皮纸档案袋走了回来,放在桌上。
“只找到这个。里面是一些最初的设计蓝图复印件,以及……一份非常简短的早期使用说明。关于后期改造和废弃的详细记录,没有。”他将档案袋推向顾北,“只能在这里翻阅,不能带走,不能复印。看完放回原处。”
“谢谢沈老师!”顾北做出欣喜的样子,接过档案袋。
袋子很轻。他小心地解开系绳,抽出里面寥寥几页已经发黄脆化的纸张。
确实是旧实验楼最初的设计蓝图复印件,线条模糊,标注着一些基础的建筑数据和房间功能(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准备间、水房等)。那份“早期使用说明”更是简陋,只有一页纸,罗列了一些注意事项,毫无特别之处。
这些资料,对于调查旧楼的秘密,几乎毫无价值。显然是经过筛选的、最表面无害的部分。
顾北心中了然。沈老师果然有所保留,或许,他能接触到的“安全”资料也只有这些。
他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几分钟,不时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略显失望地抬起头:“好像……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和现在的教学楼布局理念差别挺大。”
沈老师看着他,淡淡地说:“时代在进步,阵法与灵气科技也在发展。旧的东西被淘汰,很正常。”他话锋忽然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飘忽,“有时候,旧的东西之所以被尘封,不仅仅是因为落后……还可能因为,它们承载了一些……不应该被轻易触及的记忆。”
这话意味深长。
顾北心中一动,迎向沈老师的目光。对方镜片后的眼睛,此刻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沈老师,您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吧?是不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旧实验楼的……传闻?”顾北试探着问,语气放得更轻,带着点学生打听八卦的好奇。
沈老师的手指又蜷缩了一下。他垂下眼睑,开始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声音低了下去:“传闻?无非是些学生间以讹传讹的怪谈罢了。废弃的老楼,难免有些阴暗角落,滋生一些无聊的想象。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恰好能让顾北听见:“……有些地方,有些事,离得越远越好。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新生来说。”
警告。又是警告。和那封匿名信如出一辙的语气!
顾北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位沈老师,即便不是送信者,也必定知道些什么,而且对旧实验楼抱有极大的警惕和……恐惧?
“老师,您是不是知道什么?”顾北鼓起勇气,进一步追问,眼神显得单纯而执着,“我那天傍晚散步,不小心靠近了那边,感觉……很不舒服。那里真的只是废弃那么简单吗?”
沈老师猛地抬起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之前那麻木平静的表象瞬间破碎!他盯着顾北,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审视,甚至有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怒意。
“你靠近了旧实验楼?什么时候?傍晚?具体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语速加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顾北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自己可能触碰到了对方的敏感神经。他连忙做出被吓到的样子,后退半步,摆摆手:“没、没看到什么,就是觉得那边阴森森的,灵气好像很乱,心里有点发毛,然后就赶紧走了。真的没进去!”
他特意强调“没进去”,同时将时间锁定在“傍晚”,与昨夜子时的行动撇清。
沈老师紧紧盯着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过了好几秒,那锐利的目光才慢慢收敛,重新变得晦暗。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显得非常疲惫。
“没事就好。”他重新戴上眼镜,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但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记住我的话,离那里远点。那不是你们学生该去的地方。资料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回去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顾北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甚至可能引起对方更深的怀疑。他将图纸小心放回档案袋,系好,恭敬地放回桌上。
“看完了,谢谢沈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嗯。”沈老师只是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开始处理文件,不再看他。
顾北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时,他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
沈老师依旧低着头,侧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但他握着笔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顾北拉开门,即将踏出去的那一刻,一个极低、极轻,仿佛错觉般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小心……主任。”
顾北身体一僵,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自然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让他眯了眯眼。
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跳动。
最后那三个字,他听得清清楚楚。
“小心主任”。
不是“不要相信”,而是“小心”。
这和旧楼墙壁上的警告,措辞不同,但指向一致。而且,是沈老师亲口所说,虽然轻微到近乎耳语。
沈老师知道王阎主任有问题!他送警告信的可能性极大!但他似乎也在惧怕着什么,不敢明言,只能隐晦提醒。
旧实验楼,王阎,沈老师,二十年前的“淘汰工程”,失败的实验,地下的“它们”……
破碎的线索开始拼凑,但仍然缺失最关键的部分。
顾北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阳光依旧明媚,但他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沈老师的警告,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测,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王阎主任,这个表面上严厉、维护校规的纪律主管,水面之下的阴影,到底有多庞大?
而他,一个刚刚筑基、身怀诡异系统的新生,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陈年迷局之中。
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谨慎,也必须……更快地获取力量。
他摸了摸口袋,那里除了警告信,还有55点混沌点。
或许,是时候再兑换些东西,或者……尝试用那50点进行一次“匿名情报咨询”了。
真相,需要筹码去换取。
而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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