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一座气派的红砖小楼前熄火。
车顶的红牡丹被子在阳光下艳得扎眼。
“到了。”霍北疆解开安全带,转头看楚灵。
楚灵正透过车窗往外看。“这就是你家?”
院子很大。
种着几棵梧桐树,地上铺着青石板,连墙角的苔藓都透着一股子“我很贵,别踩我”的高冷劲儿。
和红旗村那个满地跑鸡鸭的院子确实不一样。
这地儿风水不错。
聚财,纳气。
就是……
楚灵眯了眯眼。
主楼上方笼着一层淡淡的灰气,看着有点晦气。
“嗯。”霍北疆下车,绕过来给她开门。
刚落地,一道尖细的女声就从台阶上传来。
“哟,北疆回来了?”
楚灵抬头。
门口站着两个女人。
说话的那个约莫四十岁,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列宁装,手里捏着块白手帕,正死死捂着鼻子。
旁边跟着个年轻姑娘,十几岁得模样,穿着确良碎花裙,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手表恨不得举到太阳底下反光。
这配置。
这站位。
这眼神。
楚灵挑眉。
这哪里是接风洗尘,分明是恶婆婆带着刁蛮小姑子来给下马威了。
经典。
太经典了。
霍北疆眉心微折,身体下意识往侧边跨了一步,挡住楚灵半个身子。
“二婶。”霍北疆叫了一声,声音没什么温度。
王雅丽。霍北疆二叔的遗孀。
自从二叔牺牲后,这母女俩就一直住在霍家老宅,美其名曰照顾老爷子,实际上……
王雅丽没应声,那双画着细眉的眼睛把吉普车从头扫到尾。
视线在车顶的红被子、后备箱的老南瓜、还有陈山手里提着的那只正在拉屎的老母鸡身上停留了足足五秒。
嫌弃。
赤裸裸的嫌弃。
“北疆啊,不是二婶说你。”王雅丽往后退了两步,仿佛那只鸡身上带着什么致命病毒,“咱们大院可是讲究卫生的地方。你弄这些……这些乡下玩意儿回来,也不怕邻居笑话?”
“还有这味儿。”她夸张地扇了扇风,“这都什么啊?一股子酸臭味。”
那是老坛酸菜的神圣气息!
你不懂!
楚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可是她妈赵春华同志的传家宝,比你那香水味好闻多了。
霍北疆脸色未变,语气平淡:“那是岳母给带的土特产。”
“土特产?”
旁边的年轻姑娘终于开口了。
霍思思。
王雅丽的宝贝女儿。
她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视线越过霍北疆,直直落在楚灵身上。
上下打量。
从楚灵那双手工纳底的布鞋,看到她身上那件虽然干净但款式老旧的白衬衫,最后停在她那张未施粉黛却白得发光的脸上。
嫉妒。
这女人的皮肤怎么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
一定是用猪油抹出来的!
霍思思撇撇嘴,抬起手腕,假装整理头发,实则把那块上海牌全钢手表晃了三圈。
“表哥,这就是你在乡下娶的媳妇?”
语气轻慢。
“听说是个病秧子?这身板,能生养吗?”
霍思思嗤笑一声,“别到时候还得让我们家养着吃白饭。”
霍北疆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八度。
陈山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制冷机旁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首长要发飙了。
这霍思思也是作死小能手。
“霍思思。”霍北疆喊她的全名,眼神像把刀子,“道歉。”
“凭什么?”霍思思脖子一梗,“我说错了吗?你看她那穷酸样,连块表都没有,也不知道几点钟了。”
楚灵眨眨眼。
原来是在秀表啊。
早说啊。
她还以为这姑娘手腕抽筋呢。
楚灵从霍北疆身后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看着霍思思。
“这位大姐。”
霍思思脸一绿:“你叫谁大姐?我今年才十六!”
“哦,原来是妹妹啊。”楚灵一脸无辜,“我看你法令纹有点深,还以为是长辈呢。不好意思啊,眼神不太好。”
“你!”霍思思气得跺脚。
“至于时间嘛。”楚灵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现在是未时三刻,也就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妹妹这表要是看不准,我可以帮你修修。”
霍思思下意识低头看表。
两点四十五。
分秒不差。
见鬼了!
这土包子怎么知道的?
“行了!”王雅丽见女儿吃瘪,立刻把脸拉了下来,“牙尖嘴利!没教养!”
她指着陈山手里的东西,对旁边的佣人挥挥手。
“张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别弄脏了院子!”
“尤其是那坛子烂菜叶,赶紧扔远点!”
张妈是个势利眼,闻言立刻带着两个小女佣冲上来,伸手就要去抢陈山手里的咸菜坛子。
“这可是好东西,扔了多可惜。”张妈嘴上说着,手里动作却粗鲁得很。
陈山抱着坛子左躲右闪,像个护球的守门员。
“不能扔!这是首长岳母的心意!”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一股子霉味!”张妈仗着有王雅丽撑腰,伸手就去推陈山。
“啪!”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扣住了张妈的手腕。
霍北疆。
他只用了一成力,张妈就疼得脸色惨白,杀猪般叫了起来。
“哎哟!杀人啦!大少爷打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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