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亲完,似乎是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头一歪,彻底不动了,沉重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顾淮安睡着了。
林晚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额头上那个被吻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一下,残留的感觉清晰得可怕。
那点微凉麻痒的感觉又来了,比上次在宴会上强烈百倍。
林晚猛地用力,把顾淮安沉重的身体掀到一边。后者无知无觉地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眉头微蹙,湿发凌乱。
林晚几乎是弹跳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远离那张床。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跳出来。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再想想刚才那个轻飘飘落在额头的吻,还有那句醉醺醺的“合约里没写不能亲额头吧”……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涌了上来。
顾淮安!
你这个洁癖狂!
你这个醉鬼!
你这个……不按协议出牌的混蛋!
协议里是没写不能亲额头,但它写了禁止任何形式的亲密行为!
这还不算?!
林晚气得浑身发抖,又莫名地心慌意乱。看着顾淮安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依旧英俊得过分的脸,林晚咬紧了嘴唇。
明天等他醒了,这笔账必须算清楚!
林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情绪。
转身快步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热。
第二天早上,餐厅里气氛诡异。
林晚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餐。
顾淮安坐在长桌的另一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空气安静得只有餐具碰撞的声响。
周伯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假装自己是空气。
林晚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放下杯子。
终于抬头,直直地看向餐桌那头那个仿佛昨晚无事发生的男人。
“顾先生。”林晚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顾淮安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了过来,带着询问。
“关于昨晚,”林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提醒,“你喝醉了,是我把你送回房间的。”
“嗯,多谢。”顾淮安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他这态度让林晚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
“不客气。”林晚加重了语气,“另外,你昨晚还做了点别的事。”
顾淮安终于再次抬眼,放下刀叉,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似乎真的在努力回想。
“你亲了我。”林晚直接点破,没有半点委婉,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表情,“亲了这里。”
林晚抬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顾淮安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更深的审视取代。
他看着林晚,像是在评估林晚话语的真实性,又像是在努力从断片的记忆里搜寻那点碎片。
空气凝固了。
周伯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
几秒钟后,顾淮安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是吗?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好一个“不记得了”!
轻飘飘四个字就想抹掉?
林晚冷笑一声:“顾总一句‘不记得’就想翻篇了?协议第三条第五款,明确写着‘禁止任何形式的亲密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接吻、拥抱、牵手等超出社交礼仪的行为)’。亲吻额头,算不算‘亲密行为’?算不算‘超出社交礼仪’?”
林晚把协议条款直接甩了出来,瞪着他。
顾淮安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响动。
“林小姐,”顾淮安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首先,感谢你昨晚施以援手。其次,对于醉酒状态下可能发生的、不受控制的肢体接触,我表示歉意。”他顿了顿,“但是,你需要明白两点。第一,那是在我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发生的,并非主观意愿,更不代表协议精神有任何改变。第二,你现在的态度和语气,是在质疑我的诚信,还是在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
他居然反咬一口?
林晚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顾先生!这是原则问题!协议是白纸黑字签的!你违反了就是违反了!一句‘意识不清’就能免责?如果昨天不是额头,是别的地方呢?你是不是也要说不记得了?”
林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在偌大的餐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顾淮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眼神锐利如刀。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林晚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晚,周身散发着迫人的低气压。
“林晚!”他连名带姓地叫林晚,“注意你的身份和措辞!我最后说一次,那是个意外!一个醉酒导致的、毫无意义的意外!它不代表任何事,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如果你觉得受到了冒犯,或者想用这个意外来要挟什么……”他冷笑一声,“那我可以提醒你,协议里的违约金条款,足够让你把之前拿到的钱,连本带利吐出来!”
违约金?一百万?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林晚所有的怒火,只剩下一种被当众羞辱的难堪。
——是啊,违约金。我怎么忘了这个?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为了钱签下卖身契的乙方。我有什么资格跟他谈原则?谈被冒犯?
林晚看着顾淮安充满警告的眼神,胸口堵得发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所有的愤怒、委屈、难堪,都被林晚死死压回心底。
再抬头时,林晚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顾总说得对。”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是我反应过度了。一个醉酒后的意外,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更不值得……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
林晚微微颔首,脸上甚至挤出一个极其标准的、职业化的微笑:“您放心,我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协议精神。昨晚的事,到此为止,我绝不会再提,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林晚挺直脊背,步伐平稳地离开了餐厅。
顾淮安站在原地,看着林晚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眼神复杂难辨。
他重新坐下,拿起刀叉,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
周伯低眉顺眼地站着,餐厅里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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